是夜,冷寂的小路上挂过一阵风,悉悉索索地像悬着几根刺。
一个瘦的精干的老头脚步如风,面色却像憋了口屎一样十分难堪。看不清楚底色的衣摆被刮了几道。身旁还有一条异常丑陋的老黑狗,不客气的说,像老头的翻版。
老头捏了把胡子,嘴里气喘吁吁地念叨着:“呼咳——快晚了...快晚了…”
走到了一半路,老头突然停了下来,眉头紧锁,几乎来不及顺气,手指就伸了出来。
但是也就刚刚律算了一下,头上一阵突然刺痛,让他“哎呦”一下忍不住抱头蹲下。
“死老头你惨不惨,今儿个被我们逮到了,新仇旧恨干脆一块结了吧。”
老头吓得一回头,看见几个身材高挑的少年,都面色不善似乎要杀了他的神色,身体一顿,急搜搜地爬起来,往前头跑。
“嘿还敢跑,上次伤我那么多人,这次非逮着你削掉一层皮不可!”楚钰一说,三个人立即追起来。
“哎呀你们真就放过我吧,我也是养家糊口而已啊!我真不该招惹你们啊……”
身边的老黑狗十分中用的朝追着自己的那三人狂吠,老头感动地说谢谢老伙伴,我要找时机先撤一步,你找机会离开。
趁着曲谲的道路自己还没有处于劣势,老头掏出一个管状的木瓶,也没看是什么东西,十分自信地倒进嘴里。
“都是钱啊都是钱啊,这几个崽子真是割我的肉。”
正忍不住心痛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大,叫嚣的声音逐渐加近。
老头挥舞着手臂,其实只是想蓄势而已,在身后的人看来却是在…挑衅。
“他妈的老不死的跑这么快!兔子腿吗?!”楚钰对他的两个兄弟说,“云客、朝阳,我们分开跑,把他的路给堵死!”
几个人很有默契,别看这路绕拐复杂,几个人却是再没有那么熟悉了,他们有时候就是厮混在这里的。
“少爷们!你们可别再追了,我马上就跑得不见影了,你们追也是白追。”
老头殊不知自己这句话有多欠,别看他跑的那么卖力,面色却一点也不虚,就是脸蛋红红的,像喝醉了酒一样。
察觉身后渐渐没了声音,他趁机朝后扭头看了一下,也看不见人。于是,他再张大了手臂,体内仿佛有嫩苗拔根的力量一样从脚底腾升到了浑身上下,感觉一下子年轻力壮了十岁。
他尝试一登脚,竟然像长了翅膀一样慢悠悠地登上树枝。
他很享受这样的姿态,就看上去像一个武功高强的高人,哪怕那一点力量还是暂时借的。
他认为没有了威胁,腰杆都稍稍挺直了一些。就在他再次发力的时候,脚腕上突然被一支手攥住了,那只手力气很大,几乎把他直直从树上拽下去。
他低头一看,那竟然是刚才追他的其中一个少年。
对方诡谲的一笑,他直觉不太妙,受埋伏了!
果然,下一秒,身边扔出来一根绳子,被前方黑暗里一个黑黝黝的身影抓住。那人影跳下石头,拽着绳子朝旁边跑,速度也是很快,一下子就把老头纠缠住从树上掀下来。
老头的后脑勺朝地,掉下来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头晕眼花了好一会儿,他的脑子里才悲哀地冒出来一句话。
失策了。
他的衣领被人揪起来,老头立马伸出手挡住头,二话不说先求饶:“饶命饶命!三位祖宗大仙,有事好商量,好商量。我都半截身子快入土了,咱不要动手动脚的啊……啊……”
陈云客拍开老头的手,嫌恶地说:“你这个老头不是正常人吧。你怎么跑这么快?”
“因为,因为我经常锻炼,为了活长久一点,我还是很注意健康的。”
“那照你这么说,我们随便揍你一顿其实也没事的是吧。”
“哎别别,我们好商量。你们要是为了找回银子的话我可以给你们。要是为了别的,你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这么好的节日到街上玩一玩转一转还是很不错的。”
罗朝阳“嘿”了一句,说这老头怎么这么圆滑,人怪精的。
“其实,要不然这样,我身上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你们看看喜欢什么就拿去吧……”说着,他想挣开被禁锢着手腕,作势要翻兜。
“别动!就你这穷死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别脏了我们的手。”陈云客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刀,明晃晃的在老头的眼前晃。
“你是想割鼻子,还是耳朵,还是……”
“等等等等等待,等等!我真有好东西!是我小的时候一个神秘人给我的,已经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了,绝对让人欲罢不能!”
几人眯着眼睛端详老头,不过老头真是有点丑了,他们也没咋看。
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但是几人心中都有些动摇了。这老头年纪这么大,人生经历决定比他们三人加起来都大,说不定真藏点啥东西,也无人可知了。
“在哪儿?我帮你拿。”
“在…在一个很不太方便的地方,你们小孩子不好意思的话还是我自己来吧。就…给我一只手好了。”
陈云客等人互相看了看,扫视了一遍老头佝偻的身躯,表情很是微妙,慢慢带上一点恶心,反应过来都不可思议地看着老头。
甚至其中不知谁忍不住喊了一声“好恶心”。
老头终于得到了自己的左手,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表情,也不知道对方们的心里都在想什么不可描述的想法。
他颤巍巍地伸出手,然后,摸索着伸进了自己的怀里,状似找的很艰难。
“哎呀不好拿出来啊,你们别挡我太紧,我好像摸到了……”
几人面色无语,愠怒嫌弃地盯着他的动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来要想办法把他的嘴给缝住。
“哎找到了找到了!你们凑过来看啊。”
几个人被他呼得凑过去看,只见那只手从里面慢慢掏出什么,几个人还没看清,一下子被一片粉末糊住了眼睛!
几乎是一瞬间刺痛就从眼眶向神经内部漫延,眼部和脑腔犹如烂掉一样剧痛无比。
同时,躺在地上的老头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将整个身体射出去。
异变突起,局势逆转,这三人即刻便知道自己中这老头的圈套了。
可恶!这么狡猾的人早就应该先把他的手剔下来!
可是不仅让人逃走了,还要瞎了眼睛,陈云客有股极度挫败不甘的心情,手都快把疼的要命的脑袋锤烂了。
“——日他狗娘的老畜生这是什么鬼东西,快痛死了啊啊啊我……”
“完了我瞎了我瞎了我瞎了……”
陈云客的下颚绷得紧紧的,咬牙切齿地嘶吼:“妈的,我一定让你死!”
……
庄严的暗红木楼矗立在一圈庄严柳树的包围中,一到了夜里就显得黝黑安静,当日树上挂满了花纸红灯,橘黄透亮的光,像一簇簇整齐分散的烈火。
当下无风,一只灯却突然灭了,只是周遭却没有一人发现。
完美隐藏在黑夜里的浓气像一团鬼祟,或是没有形体的浮游生物,诡异地潜进低低的草坪,慎入泥土里。
随后慢慢扩大,逐渐凝重,无声地凝聚成自己的力量被一层薄膜包裹。没有撑到最大,却即刻破散,像水一样融入四面八方。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迅速而又静默,依旧无人发现。
“今天晚上咱们就准备好,明天不会出什么茬子。”
“知道了萱姐姐,老爷每年的生辰都这样过,我都记着呢……”
“那也不妨有差错,得亏老爷脾气好,明日来宾那么多,别丢了自家人的脸。”
两个夜中的丫鬟穿过长长的院落,趁着闲暇轻声细语,又不到多时消失在拐角。
一声犬吠突兀地打破一些宁静,却又很快消散在夜里。老黑狗没有再叫下一声,圆润的狗头立即被拍了一下。它瞪大眼睛朝上了一眼,嘴边紧绷,明显有些不爽。
万幸它不会说话,只是用尾巴甩了一下身后的人。
“黑兄,后天咱们就走吧。”
“我算了快半辈子了,今天突然发现,自己都忘了以前的那些时候……”
“你知道,就你跟我,咱们游山玩水,逍遥快活。虽然跟现在差不太多,却还是不一样。那个时候,没有这种担子啊。”
老头独自感概了一番,见黑兄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自己只好尴尬的揉了揉屁股。
由于刚才逃走的时候窜的太快,还是躺在地上弹走,所以他的屁股无可避免地蹭掉了一层皮。
那三个小子……咳,权当是给他们一点教训。
“……我感觉好像要发生什么事。”老头出手终于完整地算了一卦,背脊一凉,“我感觉不会再算错了,这一卦我从前天开始就算了整整二十次!”
寂寞的宅院突然爆发一阵吼叫,着急忙慌吸引来了许多人,众人一看,三个年轻人撞撞跌跌地走进来,捂住脸好像在恸哭。
“妈的快点去找人救我,我快死了!”陈云客忍不住跌坐在地上,头痛的让他不住地捶打脑袋,想把脑袋撞碎,因此整个人看上去疯疯癫癫的。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啊?”“喊老爷吧,老爷医术高明……”“少爷你忍着点一定没事的……”
陈云客听到一个字眼,立马说道:“不要喊我爹,千万别让他知道,去外面找,偷偷的找!快去!”
这动静还要瞒着两个大人切实是很辛苦了,幸好两个人都还没回来。
楚钰和罗朝阳都待在陈云客的房间里。不多时请来一个大夫,先给他们敷了一层东西,冰冰凉凉,给三人都缓解了不少疼痛。接着扒着他们的眼睛看,此时已经是通红了。
大夫一看,眉头皱的解不开,对他们挥了挥手。
“这……这症状我还没遇到过。恐怕治疗有难度啊。”
三人还没大声嚎叫出来,大夫立即制止了他们。拿出几根针,朝他们脑门扎过去,就流出黑色的血。
同时,天上的月亮此刻也隐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