庒氏离开后,父女二人大眼瞪小眼。谢奕就这般杵着看着谢卓然幽黑的眼睛里渐渐浸满眼泪,然后缓缓溢出。
谢奕叹了口气,捏了捏自家闺女的脸蛋儿,“行了,别演戏了。你娘不晓得你,我还不知道?为父不走逗你的咧。到时候还是能带你一同出去的。”
谢卓然目光死死地盯着谢奕。好一会儿娇哼一声,便不再玩小脾气。
谢奕见状也收敛了逗弄其的心思,询问着谢卓然近来的功课。公孙鸹教导的不仅仅是公孙家的功夫,还有人应学得东西。谢家人多,他们的心思也就多了起来。既然她愿意走这条路,便不可再后悔,当然也没有后悔的选择。
谢卓然隐约明白了,同公孙长老学习的事情自家老爹应该是知情的,搞不好其中的参与者都还有这位一份。于是白了一眼很是“谦虚”回答:“尚好。”
父女二人又说了零零散散地话,方才落幕。当下庄氏入内使着丫头们将膳食摆上,又为谢奕布好菜后,才坐在一边。
大明之中于女子虽然算不上严苛,但也是重规矩。大年夜晚时候,女子可着面纱约着自个儿的手帕交一同外出或玩乐、或寻入眼缘的夫婿。说起来这节日也算是相亲的一种。
谢嫦同陆家的陆悠交好一事,早在大长公主府上时谢卓然便见识过了。而今儿众人在素芳斋刚用完团圆饭便有丫头来报说“陆家四姑娘来了”。谢嫦正端着茶碗,用茶盖掩了掩上面的浮上来茶叶。这厢听得丫头的话微微一愣,还未呷一口就将茶碗搁在桌上,站起身道了声“祖母——”。
谢老太点点头,“既然陆家的丫头来了,你就去吧。在外边儿注意些。”一边的谢自清见状也象征性地说了些话。
谢嫦颔首应了恭敬福身,继而离开。
有道是:有人带头离开,便会有人陆续离开。谢老太目光又转向二房众人,觉得没什么对二房众人说道。于是大手一挥,让谢奕带着自个儿宝贝疙瘩出去散散心。
谢自清小坐了一会儿,又听得谢老太训训叨叨便借着谢老太话中的中心思想——多去凝安楼坐坐就离开了。
陆尚书府同谢家大同小异,两个都半斤八俩的。陆悠虽为庶出的四姑娘,但因着陆家并无嫡出的姑娘,再有陆家向来都想要个姑娘,所以其在家中的地位则显而易见——吃穿用度无不是按照嫡出姑娘的,也就只名义上是庶出罢了。
至于谢嫦同陆悠的关系也是有得一说。陆家人口简单,但也不乏居心叵则之人。陆悠身为庶女享受了嫡姑娘的待遇,于某些人而言自然是绊脚石,就比如另外一位降生的庶女。
同其他姨娘不同,这位姑娘的生母乃大夫人宗族里的妹妹,和陆家大夫人有打小的情谊。就如此,凭借着这层关系陆家大夫人也得不看僧面看佛面对人照拂一二。再有陆家庶子颇多,其本身也有个儿子,若能够同自家宗族的妹妹一同联手,往后陆家的东西至少不会“花落旁人”。
第一个开刀的便是陆悠的生母——欣姨娘。这位姨娘是陆尚书家的宠妾,同大夫人关系火水不容。这边大夫人自家妹妹有了个女娃,当然就“耐不住寂寞”。该动手就动手毫不含糊,什么阴谋、阳谋通通摆上。
于是在某个夜黑风高的夜晚,那位宠妾神不知鬼不觉地没了,陆悠亦是被人设计带出尚书府,欲毁了其清白。正巧当时谢嫦路过,觉得这丫头的眼神像极自己,便顺手救了。
陆悠见谢嫦出来,上前牵过谢嫦的手笑笑道:“我就晓得你懒。若不是我亲自来谢府请你,你这妮子必是舍不得挪身。”
二人一面说道,一面朝外头桐木漆马车走去。陆家的丫鬟见状赶紧从马车上搬来小梯子放在马车口,退到一侧。
陆悠先上去顺势虚扶谢嫦,“小心着些。”后缓缓向里面走去。
马车缓缓行驶,有些癫婆。
“今儿你不过来,我也是要出去的。又是一年了呐……”谢嫦一手拿过莲纹掐丝烧蓝汤婆子,一手掀开车帘平淡地瞧着街上热闹的景象,“很热闹……”
火红色的灯笼一排排地挂满街道,看上去极为喜庆。烟花不曾停下,漆黑的天被数种色彩打破。街上表演杂耍的也颇多,小吃更是数不胜数。人来人往,摩肩接踵。吆喝声、看客的叫好声混杂在一起。
不过热闹下面是腐朽的气息。
厌恶浮上她的脸庞,转而放下车帘。靠着软垫随着马车的晃动而出神。
陆悠不晓得谢嫦的弦外之音,一手也掀开帘子一角笑道:“今儿是大年自然不同平日。你该出来好生走动走动了。”又放下帘子看着谢嫦,“年一过你便要及笈了。谢府那头可确定了?”
“听天由命,也就那样。”谢嫦淡淡开口,揣着汤婆子才觉得暖了些。
“听说林家和沈国公府去过谢府了。你也莫要挑剔。平心而论这两家在京城里都是顶好得了,各有千秋。”陆悠顿了顿,“不过,我更看好沈大公子。听人说沈大公子如今得皇上器重,如今不过十六就是四品佥事。想来再进也是可的。”
谢嫦无奈地摇摇头,陆悠说得东西仅仅是表面,听听也就是了。
此时马车渐渐停下。外头坐着的丫头道“姑娘,到了”。谢嫦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周围,才随着陆悠下去。
“今儿听本子的人颇多,兴得我提前让下人来预了个包厢。”两人同排而行,陆悠边走边说。见谢嫦神色怏怏,解释道,“你不省得近来的事儿。京城里头新开了家楼坊,里边儿话本子当真是稀奇。日日都高朋满座。”
百清楼布置得极为典雅。万般都是依照文人墨客的喜好而设,但不论布衣商人之人也好,还是达官贵胄也罢入了里面竟无有格格不入之感。
里面是敞阔的水流青石砖地,上面搭有的折桥四通八达,当中设有一台子,说书的便是在这儿了。几个折桥延伸的尽头是桐木板子拼成的地儿。上有无数软垫,供常人而座。每六个垫中设一紫檀卷草纹束腰三弯腿小几。
雅座在一楼后,软垫处同雅座有黄花梨双月洞屏风间隔,而每个雅座间亦是有屏风为隔。通上二楼的楼梯为四处,居东西南北四角,其上方才为包厢
从大体来看,这里以中间的台子为中心,再延伸开来。
谢嫦对这里的布置很满意,看得出这儿的东家很大胆。不过,新奇的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是受用的。
她抱着汤婆子,倚着窗户边上的柱子,打量四周。并未见着其他帮衬说书人声音,才将目光重新飘向了台子上。
台中的说书人绘声绘色的模拟着故事情节中的昆虫声。
寂静,夜色之中的沉寂……
“如何?我可有说错?”陆悠的神色有些得意,下巴微微一扬,“这老头儿出场可不多见。是百清楼的王牌,今儿你也是赶上咯。”
谢嫦见她一脸轻笑,便也笑道:“想来平日里你是这儿的常客吧。说道玩乐这些倒是胸有成竹的,也不见得你平日功课多下下功夫。日后你就是京城百事通了。”转过身,向里面走去,拿过茶壶为自己斟上。
陆悠也回到里面坐下,同谢嫦相对。端起茶杯小泯一口,“今儿外边儿还有些玩儿的,待会儿子无聊了。我带你去?”
“听完再说也不迟。”谢嫦平静地开口。外面的鎏皎走过来小声道:“姑娘,刚这儿的人来问咱们可要点些什么?”
谢嫦抬眼,也不省得其中的东西,便将目光转向陆悠,就听得她道:“百清楼的人来了?也是件稀罕事。”
“怎么,有什么问题?”
陆悠轻声一笑回答:“也不是有什么问题,只是这百清楼从来也没有过这般做法。算了,我也有些日子未来,想必是这些时候变化的吧。”
谢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鎏皎,就说上一些招牌的点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