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太看着谢自清的神情,已知有眉目,就接着说:“如今皇上正值春秋鼎盛,还不曾立太子。又说下面,如今也只有两个皇子。但大皇子夭折自然不计在内。我不知宫中的势力哪些,但终究同前朝相连。我虽居深院,但也不是不问世事——秦家同谢家一直火水不容,而那位嫡出的姑娘也进了宫,你就应需要注意了,防范于未然是好的。”
“是,就是不知秦家那丫头的位分。先前还听闻那丫头不愿进宫,也不知怎的突然就去了。母亲,我一直匪夷所思得也就是这个。”谢自清沉声道。
“管他什么缘由,如今人都进了宫再追着这些细枝末节不放,也就是舍本逐末。你现在该做的便是先前说得那些。至于秦家那位的位分,我心里有数。”
过了半饷,谢自清点点头。
谢老太舒了一口气,面上也不怎么紧绷,“如此我也放心了。余氏如今执掌中馈,想是亏不了嫦丫头。蹭着这几日也去锦瑟阁做俩身像样的衣裳和首饰,免得大长公主寿辰那日失了体面。”
正说话间,进来一个眼生的下人道:“老太太,宫里有了信儿。秦家家的那位姑娘被皇上封为:月仪。”那人顿了顿,笑着道,“这啊万万是不比二......不对——”注意到自己话中有误,小心翼翼地瞧了眼屋子里的二人,见没什么大动作才舒了口气,连忙打了自己一耳光,“诶,应该是惜妃娘娘。都是小的不会说话,诶!对,如今是该叫惜妃娘娘。”
谢老太和谢自清二人相视,谢老太笑道:“行了,你下去吧。”
“欸。”那人弯着腰行了一礼才出去。
谢老太沉默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笙丫头位列妃位压了秦家一头,最近吩咐下面的夹好各自尾巴,别让人逮住了。再有——”
话说一半停下。
谢自清有些紧张,谢老太的年纪越大这眼界也越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吃的盐都比过得桥多。话说一半儿,这万一就是所有话中最为经典的,错过了想也是会绕一大弯子再自己总结。
于是他急忙说:“母亲,再有何事?”
“无有什么,大概是我多虑了吧。”
之后,就说乏了,让谢自清回自己屋里去,老人家要歇息了。谢自清本还想着说三两句话打破砂锅问到底,也只好憋着回去。
刚回屋,还不曾坐下喝口茶就见谢玉锵同莫妈妈正拿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过来。余氏忙请二人进来。
莫妈妈浸在后宅几十年了,什么魑魅魍魉没见过。看到余氏这般大献殷勤,也只笑了笑就直奔主题——将谢玉锵接去素芳斋,院子头的东西带了些衣物不值钱的。
此言一出,谢自清同余氏二人心里头一个地上,一个平稳得不能再平。
先说余氏震惊地看了一眼谢自清,连忙换上一副舍不得的模样,一方小帕子揩了揩鳄鱼眼泪,逼真极了:“这......这可使得?这几年我也是有了感情,这一走哪里习惯啊。再有四少爷是个孩子现今儿正是调皮的时候,万一扰了老太太清静,这......”
不想惹来的却是谢自清眼神警告。余氏收了帕子,止了自己的独台戏。尴尬一笑,就伫在一旁。
“大爷,四少爷来也只是同你们打个招呼,在这边住久了也是有感情。若是没什么其他事的话,老婆子就先把少爷带过去了。”
莫妈妈乃谢老太身边人,自然也是同其一个性子。说完就麻利地躬身回去了。
“老爷,老太太怎想着将锵哥儿接去素芳斋。她老人家平日里不是最喜欢二爷家的燃丫头的吗?就算接下面几个,也应该是然丫头,怎还到了锵哥儿?”余氏一边为谢自清宽衣,一边说出自己的疑惑,想着打探点什么,“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平日里也不怎么待见大房几个,今儿笙儿一走倒是马上将锵哥儿接走,老爷你说这不是有什么事儿?”
谢自清目不转睛地盯着余氏,不语。
“这么看着我作何?”余氏被谢自清盯得心里毛毛的,强颜笑道,“可是有什么事儿?”
谢自清冷哼一声,“哼!妇人之见!行了,那些事也不用你操心。大长公主的生辰眼看就近了,幸好有母亲的关系在,方才有请帖。明儿你带着嫦丫头去锦瑟阁买些姑娘家的东西,至于银子——”
他非常肉疼地看向余氏宝奁,好一会儿才咬牙说,“随你吧,只是适可而止。”
第二日余氏醒来已不见谢自清,想着昨个儿谢自清的话,顿时喜笑颜开。连忙洗漱了,让丫鬟为自己梳了个如意高髻。简单用过早膳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去谢嫦的晚夕阁。
晚夕阁伺候之人不多,余氏对这个女儿虽然放心,但总觉得伺候的丫鬟婆子少了难免委屈了她。平日谈话中会提及这些,然谢嫦只不过一笑又很快被其他话带过,也就不了了之。
门前的俩丫头余氏见着眼生,随意地问了几句,就见谢嫦出来:“娘亲来了。”然后亲昵地挽上余氏的臂弯,“娘亲可用过膳?女儿早时让他们煮了些银耳八宝粥。”说着就让丫鬟去小厨房端一盅。余氏笑着阻止了,一手拍了拍谢嫦的手,门口的丫鬟见状连忙打开青色的厚绒帘子,让二人进去。
临了余氏很是满意看了一眼那丫鬟。
母女俩坐下,谢嫦为其斟茶。余氏接过轻尝,嘴角略微扬了扬,就放下茶盏。
“你这丫头手艺愈发不错了。为娘都已经是不及你的了。方才可是在煮茶?天儿冷了,也别气得太早,折腾自个儿身子。方才门前那丫头我见着不错,倒是有股子伶俐劲。若是衷心,你倒可以将她作为自己贴身伺候。说起贴身,我怎不见绿茵那丫头?这小贱蹄子,姑娘都不伺候,一懒骨头!”余氏皱眉忿忿道。
“那丫头出了事儿,前些日子被我杖毙了。如今倒是不急贴身伺候的,慢慢来吧总有的。”谢嫦微微一笑。
“杖毙?没外人看着吧?院子里的下人嘴巴可紧?”余氏看着面前同自己几分像的女儿担心道,“嫦儿我对你倒是不放心什么,只是杖毙以后少用些。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被他人知道了,对你闺誉有损。”
“母亲放心,女儿明白。”
要说两个女儿,余氏自然是更喜欢谢嫦。谢梦笙的性子同谢自清相似极了,一板一眼规中规矩的,又文绉绉的,即使有宫里的嬷嬷调教也改变不了骨子里的东西。有时候她常想大女儿和小女儿一个极端得像爹;一极端得像娘的,也是有趣。就是不知自家的小儿子又是怎样?说起谢嫦,其性子手段同自己相比也是过犹不及,该有的不该有的都有了,所操心的也就少了。
余氏轻声一叹,又捻起茶盏轻茗一口才缓缓道来自己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