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科举时间节点的逐步临近,徐钦也不敢再偷懒,每日都早早去了早朝当班,顺便事无巨细整理地将各方面的情报整理之后都报与朱元璋知晓。然后再出宫安排各处巡防,考场布置及安保等事务。
期间也就是在外城兵营安排工作的时候,顺带去看了眼工坊的新式火枪研制进度,并对他们遇到的一些观念性的问题进行指正,三次加起来也不过花了一个时辰左右。
倒不是说这边不重要了,而是目前来说,这方面不用太过急于求成,先让他们去瞎折腾折腾,培养一些创新精神也很不错。嗯,徐钦反正是现在就是这么安慰自己的,绝对不是因为自己懒!
至于另一边,被徐钦严禁擅自搞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试验的徐妙锦倒是异常的听话,至少目前没给他惹什么麻烦,只是安安心心地在自学着化学和物理为主的现代科学理论体系。甚至连晚上留言提问都少了许多,也不知是越学越简单了,还是知道他最近忙,刻意减少了频次。
想来这就是真正的豪门贵女优点了,在大事上比大多数男人还要拎得清,至于平时的那点儿刁蛮任性,反倒是显得有些可爱。好吧,前提是你没在平时就被她给整死。
要说接触不多,可徐钦还是大概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
和大多数后世的理工女差不多,徐妙锦的主要兴趣也是相对集中在化学领域,而物理方面不说差,可至少学习进度是很明显落后于化学方面的。这想必也是一种天然的性别区别,说简单一些,物理方面更多的就是机械的科学,而化学方面则相对“省力”、“干净”,而且还和化妆品之类女人感兴趣的东西结合,出现这种偏差也就很正常了。
不过其物理水平,要达到后世中学的一般水准问题还是不大的;化学方面更是完全能够举一反三,完全可以称得上天才。
对此徐钦自然是很高兴的,他心里本就是打算让徐妙锦能给他帮上一些忙,原本计划至少是通过她将一些理论基础散播出去,但现在看来,效果比预想中的还要好。
往后物理化学理论科技树这方面的事情,大多都可以交给徐妙锦来完成了,自己最多就是在背后提供一些真正相对高端领域的背后技术支撑。如此一来,既能让自己轻松不少,同时也能不太过令人瞩目,毕竟人怕出名猪怕壮,在某种程度上,还是有道理的。
然而这种平静并未持续太久,毕竟应天城可是百万人口的超级都市,加之近期涌入城中的大量应试举子,不出事才怪了。只是徐钦没想到,这不出事则已,一出就是这么大一件!
这日一早,刚下了朝会,徐钦刚在锦衣卫衙门换了常服,打算去巡视内城各城门防务的,还没走出皇城,应天府尹宋翊居然“连滚带爬”地冲过了大中桥,向皇城里冲来,甚至连官帽袍服都有些歪斜都顾不得了。六十多岁的人了,也亏得他看样子竟是直接跑过来的。虽说应天府衙距离皇城不远,可也是两三里地呀!
“徐佥事,徐佥事!大事不好了!”宋府尹明显是有些失了方寸。
“宋府尹稍安,究竟发生了何事?”
徐钦虽被他这慌乱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应当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自己不可能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对徐钦来说,只要没有上史书的事情都是小事,至少不是要命的事。
这应天府尹虽然是个典型的受气包职位,但人家毕竟是京师行政首长,正三品的大员,而且现如今又是合作关系,职位还高于他,又是老年人了。所以徐钦还是赶忙翻身下马,把这个刚才一骑绝尘,甩开了一众衙役属官,也快要跑得断气了的首都市长给扶住,生怕他一口气提不上来,别管那边发生了什么,自己这顿廷杖都是挨定了。
“佥事大人,小公爷,大事不妙啊!今日一早应天府衙就接到百姓来报,三山门外,八方馆,发现了二十多具尸首!几乎是惨遭灭门啊!天子脚下,惊天血案!小公爷,您看这…”
这可真是大事不好了!
就算是平时几十条人命的案子,也绝非小案子,更何况这又是发生在京师外城,朱元璋知道了不雷霆大怒才怪。
要是平日里,报个江湖仇杀,又灭门了,没有直接的苦主,应当是能敷衍过去。可如今形势微妙,朱元璋的脸皮,朝廷的脸皮,自己的基础形象打造,等等诸多因素都决定了,此事很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宋府尹不用慌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有人在这个时间,在应天府搞事情,那咱们锦衣卫自然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先去看看吧!”想了想,这件事无论如何自己都脱不了干系,与其惊慌失措,不如先冷静下来处理。
等徐钦和宋翊等人赶到案发地点的时候,看热闹的百姓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了。
接到报案后马上就行动起来的应天府差役、五城兵马司巡卒等官差兵丁也已经就位,将围观的吃瓜群众挡在了外围。并且一些有经验的快班衙役等专业役吏已经开始在现场着手调查。
八方馆,本是外城西南一处还算小有名气的车马行,虽然真正的达官贵人用不上他们,可服务的也都是些薄有资产的人家。再加之这个年代商人们都主要以混业经营为主,不但要出租、贩卖车马,还要兼顾一些运输生意,因此和周边各处水陆码头,乃至巡城设卡的中下层官吏、军卒里面都有些人脉。
徐钦大致看了看这个车马行,其装修虽远达不到豪华的层次,可也收拾得干净整洁。考虑到他们的行业属性,这已经是殊为不易了。
不大的二层小楼是主体,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综合办公楼。小楼两侧分别相当于是车马两项的展示柜台,左边是一排同样还算干净整洁的马厩,右边是各式车辆停放的位置。
当然了,这前面的马厩,还是开放式的,那肯定是做展示之用的地方。后面隐约还能看到更广阔的封闭式马厩和一个跑马场的部分。
一行领导团队轻易就穿过封锁线,然后马上就有一位提前赶到的小吏跑过来汇报大致情况,看他的穿着打扮,应当是应天府的刑名快班衙役头目。而且老远就能感觉到一股干练、沉稳的气息,想必也应该是资历和本事就较为顶尖的人物了。
“小公爷、府尹大人,八方馆昨夜确实遭人灭门了。根据寻回来的其他伙计确认,馆内昨晚留守的二十三个掌柜、伙计、车夫、马夫,全都死了,无一幸免。”
“哦?这地方虽不如内城繁华,但也绝算不上偏僻,就算是算上这些马厩、车棚,四周其他各式店面、民居也只有几十步,灭门这么大的动静,怎么会没人发觉?你看,人都跑出来了,那就说明肯定不是一举偷袭得手的,打斗的痕迹也很明显。”
徐钦一边听他解说,一边走着观察,在大门外面的小空地上就发现了第一具尸体,而且也看清楚了明显是被暴力破坏的半扇大门,及其他明显的打斗痕迹。要造成这种效果,这动静应该小不了。
“小公爷说得对,小的也觉得奇怪,按理说应不至于到早上才发现的。不过小的也已经差人找邻居们问过了,原来是因为这八方馆既是车马行,也是一间武馆,经常会有些打斗之事,可平日里也不曾伤了性命。昨晚是有周围的邻居听见响动,可一来已经习惯了他们打斗,二来众人都说响动的时间不长,又是四更天了,于是也就没人起来看个究竟。所以最后还是天快亮了的时候,由巡视这一带的军卒发现了异常,通知了府里。”
“那你是怎么看的?”徐钦见他条理清晰,于是继续问道。
“回小公爷的话,小的之前也听说过这八方馆有斗殴之事,可也算是众多这种半商半武馆里面比较安分的,从未听说出过性命官司,连重伤的事都没听闻过。所以平日里也没怎么管他们,谁知这次一出事,就是这么大的祸事!”
徐钦细细品了一下他的话,想来基本上说的应该也都是事实。只不过考虑到当前的社会现实,即使是在封建时代以“高压反腐”著称的洪武时代,官吏收取一些灰色的孝敬钱财也是极为普遍和正常的现象。
这么大一家车马行,要想在这个地面上混得风生水起,不可能不打点应天府上下官吏。对于他隐瞒这种事不报,徐钦也不打算真的追究到底,毕竟这涉及到整个社会风气的问题,他不能也不会傻到随意去做无谓的挑战。
“那这位…还不知怎么称呼。”
“小的姓魏,添为应天府快班衙役总捕。”
“那魏捕头,你应是有相当丰富的缉捕经验的了,在勘查现场之后可有什么发现?”
“不敢,不敢,回小公爷的话。小的勘察之后大致有几点浅见:其一,来者至少也有十余人、皆持利刃,且至少是兵分四路,于四处地点强行闯入,故而快速将八方馆上下尽数围杀;其二是来者武艺都十分了得,据小的所知,这八方馆里面还是有几个好手的,虽是夜半偷袭,可现场几乎找不到凶手受伤的痕迹,而且根据周围邻里的证词,事情发生得很快,足见来者都是好手;其三是,这案子的性质有点怪异,既非劫财,柜台、大掌柜的屋里都有大量钱财,车马财物也几乎没丢;却又不像是仇杀,死者大多是一击致命,非常干净利落,没有任何纠缠的迹象,一般来说若是仇杀,而且是值得做下如此灭门大案的大仇,多少会有些折磨之类的痕迹。可偏偏凶手行事缜密,定然是有精心谋划的,这二十多条性命,究竟是为何而死?小的确实有些想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