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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蝴蝶梦(一)

“沈家的女娃子为人处事就是大方爽快!”这是村里的长辈一致的赞许。仿佛年轻时的沈玉琴又照到了沈轻霞和沈天泽身上。

原本是为星雅准备的手机,被沈天泽送给了林倩儿。沈轻霞还教训了一回沈天泽“星雅还是个孩子,她打电话给谁?”姬千雨也觉得不妥,而星雅也懂事,说“我要和沈轼小坏蛋一样,上高中才用电话”,这才安抚了林倩儿的愧疚。

沈轼握着手机辗转反侧、难以入睡,那种渴慕已久的新科技在手的兴奋劲早已消失殆尽,唯有电话簿里“姬妖妖”和“倩儿”几个字搅扰得他心如蚁噬。

“姬妖妖”是姬千雨亲手存上去的,把手机递给沈轼时还不忘警告一番:“你要是敢改名字,我就把你拍进墙里扣都扣不下来!”

沈轼的大床已经被姬千雨霸占了,而家里的客房已经人满为患,连“五虎”家的小别墅也安排的满满的,他只能裹着薄毯栖身在沙发上。他透过客厅的大窗,看着夜空如洗,星光灿烂、月华如水;院里的照明灯彻夜不息,树影婆娑、竹声沙沙;虫鸣蛙叫,偶尔几声犬吠划破夜空,夜竟然如此静谧。

“林倩儿睡了吗?”沈轼翻了个身,想着,“应该已经在梦里了。她的梦里有些什么呢?”

“她是一个人睡,还是和肥漂秦瑶瑶睡呢?”

因为钱瑶瑶的中考成绩遥遥领先留级的哥哥秦知书,让屠夫世家从文化之窗看见了曙光。秦百升钞票一挥,秦瑶瑶就心花怒放的忙着去城里购物了——她嫌弃之前的衣服太宽大了,难以显示出自己的好身材。谁叫她听好闺蜜林倩儿说“瘦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所以她一直在减肥的路上蹒跚而行。

秦瑶瑶原本还幻想着在沈家的宴会上展示自己的减肥成果——一套穿上就显瘦的收腰迷你花格裙子。在打道回府的路上,被前来参加宴席的车龙堵在半路,这让她无比的气恼,有一种衣锦夜行的失落。

等她心情萎靡的抹黑赶回来,林倩儿一句“你怎么又瘦了?”,马上就抹去了压着她的失落不快,一高兴又多吃了块红烧肉。秦瑶瑶心花怒放,非要拖着林倩儿去她家休息,她要和林倩儿躺在大床上温习自己的减肥秘诀。连秦知书几个也眉开眼笑的舍弃沈轼,忙着去回家去呵护林倩儿,那可是他们家的荣耀。

沈轼看着林倩儿被秦瑶瑶拖出门口的时候,林倩儿就像看见杀猪台的小绵羊,身体不住的往后退。耐不住秦瑶瑶那难以抗拒的伟力,林倩儿只得放弃抵抗,回过头给了沈轼一个不舍和无奈的表情。沈轼眼睁睁的看着却无能为力,心里满是失落,要是林倩儿力气大点就好了。

“明天我得夸秦瑶瑶‘你身体真好,又胖了不少’。”沈轼想着,嘴角不禁露出微笑。“肯定够她哭几天!”

“瑶瑶小妹,你又瘦了不少,漂在水上就沉不下去!”沈轼笑眯眯的想着,觉得这句的杀伤力更好。

“姬妖精会不会砸开我的小匣子?”沈轼有点担心。他的屋里几乎被姬妖精倒腾了一个周身,连他小时候胖嘟嘟的照片都被她从书页里抖出来,又害沈轻霞当着众人的面分享沈轼的童年臭事。

一想起那个小匣子,沈轼就心虚。那是沈轼珍藏的情书,一直被他锁在一个精美的袖珍小匣子里。他想回忆一下那些漂亮女同学递给他情书时娇羞的模样,结果全是林倩儿和姬千雨的样子,有时候她们的脸还会重合在一起,连他也分不清。小匣子可是满足了他小小的虚荣心,有时候还抓出几张修改润色一番,到了秦知书几个手里,就成了一往情深、非你不娶的小情书。

“我明天得找个机会去厨房,那里的火最旺。”沈轼默默地打算。

“姬妖精会不会明天跟她妈一起回去?”沈轼在心里琢磨。他真想发个短信问问,他的新手机还没有发过短信呢。

“第一条短信是发给林倩儿,还是姬妖精?”沈轼盯着电话簿上的两个名字,像初吻一样纠结和重视。想着想着,沈轼眼皮就沉重起来,沉得用千斤顶都顶不起来。

仿佛敏姨热气腾腾的蒸笼,林倩儿还在旁边添柴加碳,那热滚滚的气流把沈轼从繁冗的睡梦里蒸醒。等他睁开沉重的眼皮,发现身上又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沈轼一脚掀开翻身就爬起来,便看到母亲已经在客厅里擦洗起来。

“妈!是你给我盖的被子吗?热死我了。”沈轼睡眼惺忪的说道。

“赶紧进被窝捂着!急热急冷要得伤寒!”韩梅看见满头大汗的沈轼,吓得一惊,丢下抹布跑过来就把毛毯捂在沈轼身上,一面用薄毯给沈轼擦汗,笑着说道,“我还怕你冻着呢!早上出露水冷的很!”

“妈!你怎么不等天亮再起来?”沈轼披着毛毯坐在沙发上,梦游般看着母亲的身影在大厅里游荡。

“现在不是天亮了吗?”韩梅抬头看了一眼窗外,打趣道,“给你当家,客人非得喝西北风!”

沈轼心里有点惭愧,目光看向窗外,太阳虽然还没有爬上门前的大山,阳光却已迫不及待要开展扫黑运动,一束束红光从山坳里射出直指天空;一层层白雾像腰带一样围在山腰,随风飘摆;阳山绯红阴山如幕,当真是同顶一片天,阴阳各有风采。

“原来夏天亮的这么早!”沈轼看了一眼手表,默默地感慨。自从毕业回家后,学校里失去的瞌睡仿佛一辈子都补不回来。等他叠好毯子要洗漱才想起来自己的房间被姬千雨霸占了。

“家里那么多房间,姬妖精怎么就偏偏挑我的房间呢?”沈轼在心里纠结。但是看大姐和二姐的样子,好像她们倒是心知肚明,连老妈也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沈轼往洗手间找了一圈一无所获,便向母亲问道:“妈!牙刷毛巾还有新的吗?”

“哦!”韩梅直起身子,仿佛也是才回忆起来,突然笑道:“忘记了!你这几天就不要往你屋里跑了,让你千雨姐姐住一段时间。”

“妈!千雨姐不和她妈回去了?”沈轼试探着问道。他可不想让老妈看出破绽来,尽量表现得委屈点。心里却乐开了花,连困意也一扫而光。

“那你找你妈问去,我怎么知道?”韩梅笑着打趣道。

昨晚,姜颖原本打算吃完酒席就回去处理事务的,但是在凉亭里见过吴金芳老爷子后,就立即取消了自己所有的行程安排。等她应酬完高老爷子那边的酒席后,就跑来和韩梅一家子续续感情。聊到沈轼慌不择口叫姜颖“妈”那一段事故,连一向沉稳的韩梅也捧腹大笑起来,羞的姬千雨面红耳赤盯着沈轼想要生吞活剥了他。

“妈!”沈轼羞燥的叫道。

“好了!不说你了!你姜阿姨下午些就回去了!”韩梅看着满面羞红的沈轼,笑道,“你千雨姐姐要在我们家玩几天,到时候和你大姐二姐一起去上学!”

“你洗好脸就赶紧出去帮你中伯清理院子!树上到处是纸!”韩梅把洗漱用品拿给沈轼,说道。她刚才撩起二楼储物室的窗帘,看见堂哥沈中才已经在花园里清理起来了。

沈轼有点感动,中伯腿脚不便却总是勤勤恳恳。沈轼刷过牙随便搓了一把脸就往院子里跑,中伯正在那里弓腰扯挂在牡丹上的塑料袋。

“大伯!”沈轼远远就喊道。

沈中才听到叫喊,直起身子,便看到一个光影向他跑来,如光之子在和煦的阳光里跳跃,等他看清跃到跟前的沈轼,高兴的笑道:“小不点!今天怎么起那么早?”

“大伯!我昨晚睡沙发!今早没被太阳打屁。”沈轼调皮的说道。

“被媳妇撵出房了?”沈中才挤眉弄眼的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姬家天鹅降老虎啊!”

“大伯!我还小呢!”沈轼羞涩难当,说道。

“不小了!要是在古时候,早就拜堂成亲了!”沈中才笑哈哈的说道,眼中满是希冀。

“大伯!你在外面接,我进去捡!”沈轼赶紧岔开话题,跳进花池里,说道。

或许是昨夜的宴会太热闹,有些花草都被踩断了,树枝也折断不少,牡丹花也被掰断一些,这令一向喜好花草的沈轼心疼不已;或许是夜太黑又太累,前来帮忙打扫的亲邻、只来得及把地板清洗的干干净净,没有看见花叶和树枝上都挂着好多塑料和纸屑。

沈轼在花池里走走停停,弯腰拾捡,有时候还要爬上树去拉扯;中伯则站在院子外面,一只脚挽着龙头拐杖,两只手提着一个大口袋,等沈轼捡起垃圾就伸过去接。

“大伯!小姑给你买了一根新的拐杖,你怎么不拿出来显摆显摆!”沈轼看着中伯磨得精光的拐杖有点寒酸,笑嘻嘻的问道,“可比你手里这根漂亮多了!”

“这根可是你爸爸翻遍贾国山给大伯找来的,拄着亲切!他那会还在读书,比你现在高一些!”沈中才叹息道,“你小姑买的那根,留着等我老了再用!”

沈轼看着中伯抚摸拐杖的亲切模样,仿佛一个老人在抚摸自己的孩子,心里有些发酸,赶紧爬树扯塑料袋。事实上,即便日后沈轼冲破重重阻挠归来之时,看见日落西山、已入暮年的中伯,他手里拄着的依然是这根依傍半生的拐杖。

“小男人!想不到你还挺勤劳嘛!”

一个魅惑熟悉的声音飞进沈轼的耳朵,吓得沈轼腿一软,差点从松树上掉下来,幸亏手快抓着一根树枝才站稳。只听到两声“啊”的惊叫声,等沈轼转过头朝下看去,便见到姬千雨捂着嘴巴满眼惊恐的看着他;中伯则扑倒在花丛里,拐杖都甩飞出去老远,显然是打算跑过来接自己。

沈轼看着神色紧张的中伯两手抓着红艳艳的泥土,赶紧笑着安慰道:“大伯!我没事呢!”

沈中才心中恼怒,他按着花台爬起来,准备责备一番这个冒失鬼。等他看见快要哭出来的姬千雨,马上就释然见怪不怪了,任哪个男子见了这样漂亮妩媚的女孩子也生不出责骂之心。他昨晚才见着这个姬家的女娃子便幻想到沈轼的婚姻了,所以赶忙出声安慰,道:

“女娃子!你不要捉急!这小子比猴子还精!”

姬千雨看着在树上晃晃悠悠站稳的沈轼,才放下心来,一脸的愧疚,刚才,她的魂都吓飞了!她赶紧绕到花池里,拾起中伯甩飞出去的拐杖,恭恭敬敬的奉还给中伯,那背弓弯腰道歉的样子逗得沈轼在树上哈哈大笑。

“小猴子!你给姐姐下来!”姬千雨站在树下叫嚷道,那种惊恐感现在都还未消失。

“有本事你上来抓我呀!”沈轼在树上叫嚣道。中伯早就被这个妖精的诚恳歉意吓跑了,连垃圾袋也被姬妖精抢在手里。

“小男人!你再不下来,我就用棍子把你扫下来!”姬千雨着急的说道。她幻想着沈轼从树上掉下来折了腿、拄着拐杖一跳一跳粘在她后面甩都甩不脱,那场景差点让她笑出声来。

姬千雨以为沈轼还要在树上叫嚣,结果沈轼站在树枝上沉思了片刻,抱着树干梭下来,对她说了声“你就在这里等我!”就跑的没了踪影。沈轼狡黠的微笑瘆得姬千雨站在树下心虚不已:这个小家伙又要玩什么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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