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令支（三）
韦铭与荷叶被请到县寺。令支县令在县寺中提前安排了酒宴，宴堂上已有三五个人，听到外面的动静后，便都出来迎接。赵令史一一为韦铭介绍，都是一些县中属吏，县丞与县尉却俱都不在。
几个属吏虽不认识督邮，却认识旁边的女人，乃是令支女闾的妓女。彼此之间，目色神会，都心想道：“看来黄督邮挑选女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待众人落座之后，宴会便开始了，众人你一杯我一杯，韦铭本就是个嗜酒之人，竟是一不小心将众人都灌倒了，除了赵长史。
韦铭还准备要把赵长史灌倒。
赵长史苦笑推拒道：“黄督邮海量。我还需保持清醒，与督邮说一件要紧事。”
赵长史看向荷叶，韦铭对荷叶笑道：“此间密谈，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先到堂外候着。”
待荷叶去了城外，赵长史小声道：“督邮可知道孤狼韦铭吗？”
韦铭违心道：“未有所闻。”
赵长史道：“这厮是个游侠儿。在长安城，因为有些功劳，大将军便将他发放到边境做个县令。不成想做了官后，依旧不改自己轻谩的性子。话语间更是对大将军十分轻视。还在各地交接豪杰，与燕王刘旦过从甚密……”
看着自己的罪名从赵长史口中，不停地倾泻而出，连韦铭都觉得自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韦铭制止了赵长史的话，问道：“你和我说这许多，又有什么打算呢？我可不想得罪一个游侠。”
赵长史道：“双拳难敌四手。我已经为督邮想好了。如今那韦铭正在李珏家中，我们可以从侯、于、张三家，调集家丁，与县寺护卫一起，围攻李府，斩了孤狼韦铭。”
“可他毕竟是正式封的卢龙令……”
赵长史笑道：“咱们杀的是一个勾结官府的游侠，可不是卢龙令。”
见韦铭犯难，赵长史道：“此件事情，主要借用的是地方豪强之力。督邮明日只需要静坐堂上即可。一切交给我来安排。在接见了那些家主之后，督邮可自行离去。”
赵长史打探到，韦铭与那些家主勾结，最关键的便是借用督邮来攀诬自己与令支县令。只要让这些家主看到督邮已经站到了自己这边，那些家主必然会背叛韦铭，加入到自己这边。
之所以不请李珏，是因为李珏一向与燕王过从甚密，他这次要对付的不止韦铭，还有李珏这个被燕王安插在令支县的钉子。
韦铭道：“既然如此，我明日便露个脸。也不贪图你们的功劳。明日接见了那些家主，我便会离开。”
赵长史大喜，如此，便也够了。赵长史在县寺给韦铭与荷叶找了间客房住下。这里本来是赵长史自己经常借住的房间，房内布置算得上清雅。
赵长史离开后，只剩下荷叶与韦铭两个。
荷叶有些紧张，小声道：“我什么也都不会说出去的。”
韦铭见她害怕，安抚道：“多谢你了。你本可以直接戳穿我的身份。”
“那样对我并没有好处。”
韦铭点点头，承认了这一点，问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的打算吗？”
荷叶回答地也很有趣：“那赵长史说了许多，你听进去了吗？有些事情，公子自己知道就好，倒也不用与我这小妇人说什么。”
荷叶铺好了床，请韦铭上床。
韦铭道：“你在床上睡吧，我有一张凉席便可。”
见荷叶犹豫，韦铭微笑道：“你放心吧，明日这里的事情便会了结。我会把你介绍给朱迎雪，让他为你安排一切。”
韦铭说罢，便吹灭了灯，盘坐在床下的凉席上，低头思索着。
荷叶见此，只得躺在床上，她这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精神早已疲惫，很快便沉沉睡去。韦铭听到细微的鼾声，苦笑着摇了摇头。
翌日早晨，韦铭与令支县令一起共用早餐。令支县令竟是一个十分节俭的人，一碗豆饭吃了一半，便不吃了，还特意嘱咐下人，帮自己留着，等中午再继续吃。其人节俭如此。
韦铭实在不理解，像这样一个节俭自律的人，为何偏偏要和自己过意不去呢？
韦铭一不注意，竟是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可能是昨晚见过了面，又可能是赵长史不在，令支县令没了太多拘束，态度十分从容，令支县令道：“我与卢龙令并没有私人的仇恨。也未有想过要对付他。只是他不守本业，将滦水里的耕种百姓，变成了倡优之属。又来我令支县演绎，坏我民风。我身为县令，一县之守，总要做点什么。”
韦铭道：“卢龙县多山区，耕地少。本就不适合发展农业。你总不能让卢龙县的百姓在山窝窝里种粮食吧。”
“他们可以迁徙到令支县来。”
韦铭看着倔强的令支县令，摇了摇头，无论如何，他们现在已经是敌人，并没有互相了解的必要了。
赵长史来了，后面跟着侯、于、张三家的家主。赵长史指着站在堂前的韦铭道：“这位便是黄督邮了。”
侯家主与他们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黄督邮，分明就是与他们有所勾结的孤狼韦铭！
赵长史见到这一幕，以为已将他们镇住，当下淡淡一笑，对诸位家主道：“黄督邮公务繁忙，不能在县中久留，大家随我一起送送黄督邮。”
韦铭走出县寺，在大门外向众人拱了拱手，那些家主连忙回礼。
韦铭离开后，来到县寺后院的墙外，荷叶踩着梯子，爬上墙来，她有些恐高，但在韦铭的鼓励下，纵身一跃，被韦铭直接接住，抱在怀里，便直接放下了。荷叶爬墙，却是赵长史提议的，毕竟她一个女闾子弟，是一个卑贱之人，大白天出入县寺太过引人注意。
韦铭脚步匆匆，荷叶要小跑才能跟上。二人出了令支县城，行走了十多里路，在一家亭舍住下。韦铭要了一壶酒，一叠蚕香豆，便与荷叶坐在亭舍大堂前安歇。
韦铭在亭舍报的依旧是黄督邮的名字，用的也是黄督邮的验传。这些都是昨晚白胜潜入县寺送来的。
韦铭似乎有意要将声势做大一点，小声问荷叶：“可会唱曲吗？”
荷叶点了点头，韦铭道：“那便给我唱一首吧。”
荷叶便唱了一曲，她唱得宛转千回，亭舍内的行商、旅人没有不说好的。
荷叶看到韦铭不时会望向堂外，知道他在等人，却不知道他在等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