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上午大课间的二十五分钟,体育老师让高三各个班的体育委员集合,我跟着李伟去凑热闹。从器材室搬绳子,那种绳子一个人是拿不动的,得两个人抬。长的让我感觉绕着教室转一圈不成问题,而且很粗,跟陈远的胳膊腕一般粗细。还叫了几个同学撒白灰,分清界限。然后抓阄,我们班和一班对战。在一切准备就绪好了之后,就等下午的两节课了。班主任说好了,下午两节课后不再上自习,去拔河比赛,拔完了回家找妈妈。
我中午在饭馆吃饭,特意的给自己加了一条鸡腿,还喝了二两啤酒。牛晓建也喝了一些酒。酒可以激发人的力量,就跟成龙演的电影醉拳一样,没喝酒之前,打不过高手,喝了酒之后,高手打不过他。那么我觉得,一班的娃不算高手,所以就喝了二两的酒。
“郭。你感觉咱们下午能硬一班吗?”牛晓建坐在我的对面,将碗里鸡腿上的肉叉开,一条一条的,一块一块的。
我喝了一口面汤,稀释稀释酒气。
“呵呵。”我笑而不语。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咱们能赢一班,取得晋级吗?”牛晓建继续问。
“不是能赢。是一定可以赢。就一班的那些娃,只知道学习、学习、学习,身体不行,没有力气。这次拔河比赛是咱们捡到了便宜。你知道吧。”我说,把自己的鸡腿啃光啃干净,剩的只有骨头,从牛晓建的碗里抢了一块。
“你干嘛要抢我肉吃。”牛晓建呆呆地问。
“这不是怕你吃多了嘛,不好消化。”我说,又从他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下午第一节课上的是语文,我看了大半节课的杂志,把一本意林快速浏览完。
课间我就觉得天气不对劲,窗户里没有阳光照射进来,我走出门外,走出教室的走廊。头顶一大片云正在聚集着,从四面八方飘过来,白色慢慢成了乌青色,大风刮过,乌青色更加的明显了,像是在眼睛上重重打了一锤,眼圈变成的颜色。
“陈远,天变色了。”我说,坐在她的旁边。不想说出下雨两个字,生怕真的下起雨来,影响了体育活动的进行。可事实就是即将下雨。
“哦。是吗?”陈远朝着窗子外的天瞅了一眼。她说了那两个我不敢说的字。
“快要下雨了。”她说,然后继续低下头看杂志。
“咳!”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是啊。一下雨就没有办法比赛了,还要乖乖的坐在教室上自习。写作业!”
现在高中生的日常作业里没有简单二字。小学的考试成绩正常发挥就是满分,初中的考试成绩超常发挥接近满分,高中的考试就算把文曲星附到了你的身上,你也难以考满分。
“这该死的天气,真的是糟透了,比糟老头子的地中海发型还要糟糕。”我神经兮兮的说,可是尽管这样,我还是希望有一丝的转机。
化学课下了以后,一丝的转机也没有了。天空落下来的雨,打在了窗台上。洗干净了窗台上的污垢,雨下大了。
“还去拔河比赛吗?”后排的某个同学嚷嚷着。
“去个锤子啊!”我喊着,“没看见外面下的这么大的雨嘛。去洗澡啊,大哥!把洗发水带上吧,去洗个地中海的发型吧。”
陈远瞅了我一眼,看见了我的不开心。于是,便安慰我。
“嗯……那个。我听说雨过天晴,会有彩虹的。”陈远笑着说。
“是吗?”我说,将笨重的头靠在墙上,小幅度的跌撞。
“是的呢!”她继续说。
“好。我也觉得会。”我说,耸耸肩膀,翻来另一本杂志看。看完意林看故事汇。
下午的自习课,尤为干燥、乏味。像是一口多年的枯井,雨水不曾来过。
教室里谁的手机放着轻音乐,听着像是从中间前排传过来的,林俊杰的不潮不用花钱。没有谁提出意见说打扰了他的学习,大家享受着音乐,一边听歌,一边写作业。陈远轻轻地唱:请你不到到处扣扣,潮流需要扣扣。
突然间有个人敲着窗户,砰砰砰……
这不是那天早上的那个男孩子吗?叫赵汉旭来着,给陈远送了一颗巧克力。我瞅了他一眼,他打着一把黑伞,手指头指着陈远,示意让我叫她。
“陈远。”我叫了叫她。
她在写着生物作业,“嗯,怎么了?”
“我想说,外面有个人在叫你呢。是上次送你糖的那个男孩。”我说,打量了一眼赵汉旭。挺帅的一个小伙子,比我帅气。
“嗯?”陈远说,然后停了笔。她将窗户打来,让彼此说话都能听的明白些。
“你怎么来了?”陈远问。“你不用上课吗?”
雨持续的下在伞里,从伞的边缘流下来,比雨下的更着急。
“上啊。这不是看下雨了嘛,想着你有没有带伞,没有带的话就把我这把伞给你用用。”赵汉旭说,打了一个哆嗦,他只穿了一件短袖。
“我不用,你用吧。你快回教室做作业吧。”陈远着急的说。
“作业没啥可写的,挺简单的。”赵汉旭高傲的说,在兜里拿出一大块巧克力,递了进来。陈远没有接受。
“你不能吃太多的糖,这个巧克力你自己吃吧。我要写作业了,还有几道题没有做。”陈远说,这才将赵汉旭推走。不然他俩一人在我右耳朵边,一人在我左耳朵边,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扰人心烦。
“行。那我先走了啊,有什么不会的题来问我。”赵汉旭说,跟陈远招了招手就走了。
说话这么大口气,好嚣张哦,还什么不懂的题就来问他,他是学霸吗?可是后来考试证明,他的确是一名学霸。
吃过晚饭,躺在床上,又是一天。
早读课,陈远整整一节都没有来。早读课刚下,她才来了,背了个书包,头发凌乱,脸色难看,整个人一片狼藉。
“怎么了?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晚,睡过头了吗?”我说。看样子是跑了一段路程,跑的还挺快,鼻子头通红的,是被风吹了之后,毛细血管充血。
“我今天被当成贼了,他妈的,垃圾女人。”这是我第一次听陈远说脏话,她继续说着,“在公交车上,一个背着包的女人,头发金黄又稀疏,钱包不见了。”她委屈的都快要哭出来了,眼珠子泛着泪花,凝聚成了泪滴在眼角处涌动着,楚楚可怜的样子。我拍着肩旁安慰她。
“刹那间,她盯住了我,因为我距离她最近。”
”啪”的一声,眼泪滴在了桌面上,摔成了一滩苦水,很轻的没有声音,我心里回荡起了“啪”的一下。
她哽咽了一会儿,我能做的就是握紧她的手,给她稳稳的安全感,让她诉说完,她得敞开心门,我才能进的去,说一些安稳她的话,让她走出去。
她继续说到“那个女人在包里面又翻了一遍,把全身口袋都摸了一遍,大喊着,让司机停车,关上门,不准任何一个人下车。”我看快到了世纪广场,就往后门走。
她啜涕着,我给她一张纸,说:“没事,缓一缓再说。”
“之后那个女人一把拉住我的书包,吼着,你走什么走,是不是你拿了我的钱包?我被吓到了,说不出来话,直摇头。然后她更进一步,就要搜我的身。被司机一句话挡住了,什么情况,你就要搜一个女孩的身,你不知道搜身是要经过法律允许的吗。”
她说着,我帮她拾掇拾掇乱了的头发,用手捋下来。
“她又对着司机说,钱包里有很多贵重的东西,装着500块钱的现金,钱的事情是小事,还装着我的银行卡,卡的背面写着密码,里面有好几万块钱。今天,搞不清楚,谁都别想走出这个车厢,走,往派出所开。我说,阿姨,我真没有拿你钱包,我是学生,在城北中学高三二班上学,我不是偷你钱包的贼。”
陈远恢复了平静,语速平缓的说。
“然后那个女人说,要么我搜你的身,要么我们去派出所说个明白。还重复着,今天谁也别想走,典型的泼妇形象。时间不能再耽搁了,耽搁了就得迟到。我说,那你要是在我身上搜不到怎么办?我就跟你道歉,女人说。怎么道歉?我问她。跟全车人向你说对不起。可你侵犯了我的隐私,就这一句话能了结吗?”
女人问我想怎么做?我就说在我们学校门口贴一个告示,向我道歉,车上有不少我们学校的学生,你不道歉,他们会一传十,十传百,弄的校园里风云满楼,谣言四起,你说我还能在这个学校安心读书吗?女人嘴上说答应,一把把我拽到跟前,从上身摸到下身,从前身摸到后身。她又脱了我的鞋子扔到一边。
“那在场的大人们包括司机就没有一个出来阻拦的吗?就任凭疯女人欺负这么一个女孩?”我说,着实因那个女人起了一腔怒火。
陈远摇摇头,很平常的说出一句话,却字字诛心,却听的让我心酸:谁都怕惹祸上身,没有人出来为我主持公道,周围的人都像是躲避我似的,往后退了一步,和我保持着距离,我和女人在中间。
她把我书包夺过来,将书包放到车厢上,弯着腰缩着身体,用的力气很大,拉链都被她拽断了,手伸到书包里面翻着,像捣蒜一样。
“你说人家小姑娘偷你的钱包,车里面都有监控,调监控不就对了,这样搜学生的东西,就有点过分了。”人群中一个中年人说,胡须长到了腮帮子上。
“对,就是,太过分了,搜完了身体又搜书包。”人群中应和着。
“谁还没有一点隐私啊,万一人家姑娘装着女性用品,你给她掏出来,当着这么多同一个学校学生的面,你说她以后在校园里怎么抬头见人。”背着白色的包,烫着金黄头发的女人说。
“就是,太过分了,把我们学生的尊严不当回事,道歉!”穿着校服的男生说。
“快,道歉,不道歉不让你走。”司机最终说话了。
“那女人最后道歉了吗?”我问陈远。
“道歉了,她说了一声对不起,当时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流了下来。”陈远说,眼泪又落在了桌面上。
“那事情是怎么处理的?关于那个妇人钱包的事情。”
“车厢后面有个人喊了一句,谁的钱包掉地上了,然后一脚把钱包从后面踢了出来,那个女人捡起来数着现金完整无缺,又检查了银行卡,身份证都在,她又跟我道了一句歉意,事情就了之了。”
“我真的好委屈。”陈远说,重新收拾着头发。
“好了好了。不说了,我请你吃早饭。走吧!”我说。
“我没有胃口,你去吃吧。我气都被气饱了。真的是,恶心,垃圾。”陈远仍然抱怨着。
“我去给你买一包酸奶吧。你还需要面包吗?面包蘸着酸奶,可好吃了。”我问陈远,取出了一张纸巾,帮她擦擦眼泪。一不小心,手就接触到了女孩的脸,极其的柔软。
“行,你去给我带一些。”陈远说。
我在商店里买了一盒酸奶,一块原味面包,也就是没有味道的面包。回到教室后,把酸奶盒子拆开,将面包块撕成一条一条的,蘸着酸奶给陈远吃。
养同桌,养一个漂亮的同桌。
她津津有味的吃着,大口吃着,忘了一个女孩该有的吃相,不过我觉得她一直都很美,不需要什么吃相,也不需要那个阿姨的道歉。
“其实我也被当做贼,小偷。”我说,脸贴着桌面,冰冰冷的感觉顺着脸部的神经细胞传到大脑皮层。
陈远吃着,瞄了我一眼。
“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情?”
“上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具体的时间我忘了,不过是一个夏天。”我说,慢慢的想着。边说边想。
糟糕的事情人们总是想方设法的忘记,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这样是自欺欺人的,冬夜的风吹过,也有肌肤的刺痛感吧。
我继续说着,“我在一个超市里面,被当做小偷,是因为我偷了三瓶可乐,还有一盒口香糖。可老板并没有找到那盒口香糖,我把它塞进了裤裆里。
我当时是计算好了的,在客人算账的时候,趁老板的注意力放在客人的货物上时,我就快速走出门去。我偷了三瓶可乐,两瓶塞进上衣里,胳膊夹着防止掉下来,另外一瓶塞进裤子里裤子里。我的两位同伙在门口外面等着我,只要我跨出这个门,老板就没有追究的权利。我当时记着里面没有超市。
我就等着客人提了一大包的东西,汽水,零食之类的,还提了一袋子米。时机成熟了,我快速的走出去。然而让老板知道我是小偷不是因为塞了饮料后身体显得臃肿,而且因为裤子里的那瓶可乐掉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老板不动声色的看着我,客人一动不动看着我,两个同伙看我掉了汽水后撒腿就跑。我肯定是被逮住了嘛!然后就被狠狠地批评了一顿。
其实我不是为了喝东西去当的小偷,是我的那其中一位同伙告诉我,这家的饮料买着不好喝,偷着好喝。
我傻,然后就信了。
“嘿嘿……”我挠着头傻笑。
“往事不值得提,不值得。”
“嗯。不提不提。你那里还有多余的杂志没有?”陈远问,从桌兜里拿出来一摞子杂志,意林,故事汇,小本封建迷信鬼故事。
“我看过的你都看过了,我明天中午买几本吧。新的意林书应该已经出来了。”我说。
“嗯。好。”我趴一会儿,待会上课叫醒我。
“好。”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