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俊打电话过来说借钱还房贷,我说好,要多少钱。
挂掉电话心里却不是滋味,不是因为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因为借钱的目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已经无法像从前那样频繁相聚,一起喝酒吹水,浅谈风月了。出于生存的目的,或者不如这样说,为了更好的生活下去,大家都各自疲于奔命,在本就不大的一个城市里面,不断地走走停停,也不断地错过了彼此许多次可以预见的机会。有时实在太忙而抽不出一个小时的时间前来参加朋友的生日聚会的话,只好在第二天清晨就把道歉的短信发来,让别人甚至自己都怀疑,那短信是否真的长到需要写一个晚上。我们没有好好抓住身边溜走的机会,只因各自的目光都被各自不同的利益所吸引。这年头为了钱,真的什么都可以割舍的,别说是一段小小的友谊。我想,是否许多正在中国其它城市浴血奋战的年轻人也是如此,在类似偌大一座由钢筋混凝土构建的春城当中,渐渐失去了往***和理想的我们,拼命地追逐名利,正如刘俊一样,正在走着一条望不到终点且将来还无法回头的路。
为了获取,甘心付出自己的全部。
我觉得悲哀得无可复加,假如将来有一天有机会回头看看,一定会后悔,当初自己那么幼稚那么傻的选择。
记得接到应妹的电话时,已经过了下午六点,我正在驱车回家的途中。电话那头的她说既然你在踩电单车,那小心点,我没有别的事要说,只是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家。听完这句话,我立刻停了下来,感觉自己的脑海里面被人扔了一颗引爆了的鱼雷。
时间已近黄昏,天色却还光亮,十字路口处有许多蓄势待发的人流和车流,他们在等待绿灯的信号,而建设路坡顶的这家电影门口已近有不少人流经过,看来电影还将继续。我不知道从何时起,家这个词,对我来说,渐渐开始变得陌生。也许是从我离家开始就下定了决心,也许是两年以前在广州遇到姐姐时,也许是半年前甫来昆明在火车站预见她的时候,但算算自己,竟然已经有整整五年没有归家了。老爸说,你再不回来,家里都长草了,那时的我,天真的以为这是一个笑话。
无奈我回不到过去,如果真如他们说希望的,我也只能改变自己的现在和将来,这正如喜欢看电影的人都一样自私,一边拼命排队去看别人演戏,一边拼命插队去演自己的戏。
还记得应妹和我第一次通电话时就说哥你怎么老玩失踪,其实那时她错了。
我好想告诉你,我不是玩失踪,我是正在尝试失踪。
但是因为分离,你已听不到了。
还记得当初离开张家湾的那个冬日下午,时间是2005年末尾。
漫天大雪纷飞,天寒地冻的张家湾被一层厚厚的银装包裹,我家里刚好一个人都不在。我打开门,外面积雪很深,寒风刺骨,冷得准备和我一起出门的小白都打一个哆嗦。我笑着对它说,老实在家呆着,我很快回来。就这样我出了门,沿着后山的路一直往前走,希望可以在滑到之前到达那座用茅草加盖的竹亭。我一路走过去,只听到自己在雪地里轻轻践踏的脚步声,嘎吱嘎吱的,仿佛把冬天踩在了脚下。正当我准备拐弯消失不见的时候,天色瞬间进入黑夜,而老爸突然在后面喊我一句,让我回屋。我只好无奈回头,短短的几百米的距离,却已看不清楚来时的脚印。老爸说,后山雪压竹林,随时会崩塌,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不放心又能如何,这么多年,我已一个人走过了大半个中国,只是此景不在雪中罢了。
想起那时天天路过的这家店,生意真的很好。曾几何时,我也曾经那样幸福一起和你准时出现在这家店的门口,无论刮风下雨,无论心情好坏,也无论我们是否刚刚才吵过架。坐下来以后,你一如既往地选择了菠萝汁,我一如既往地捧着一瓶葡萄,然后彼此调侃各自不同的口味。不太喜欢吃将土豆做成类似油炸一样的烧烤的我,那时总是一次又一次地迁就着你的口味,吞下难咽的果泥,喉中瞬间苦涩,但心里更觉开心,只为了能多一秒钟看到可爱的笑容,总能那么安分而又定时地出现在你的脸颊。可是你知道吗,如果我告诉你,那时连坐着的位置我都让着你的呢?我总是背对着园西路,这样一边可以看到你纯美的身形,一边可以在你留意外面似水年华经过的情景时,看清你脸上能够偶尔变化的神情。怕你觉得孤单,所以才把整条街热闹的方向全留给了你,因为对我来说,有你在身旁或者对面,就已经很心满意足。其实我想问你,如果在异时异地的这个地方,如果再次出现一间类似园西路那样的兰州拉面馆的话,你还会选择和我一起牵手,然后进去吗?
不用谁回答,因为答案在于现实。现实却是,确实有这样一间拉面馆在我眼前,只是你早已不在我的身边。
下午过饭堂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一件小事的发生。那时刚好12点过17分,我端着一个铁饭盒正到处找着座位。这个人多如鲫的富东厂区,一到了吃饭的时候更加拥挤不堪,我好不容易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勉强还算一个空位的桌子。我开始埋头吃饭,直到听见对面两个女孩竟然用云南话在聊天,才抬起头来正眼看了一下。就这么不经意的一眼,让我看见了一幕感人的情景。她们两个人正在共用着一盘菜,一点也不介意别人轻蔑的目光飘来,而且吃得比我还要开心。从她们聊天的内容也可以听出,多少有些对现有生活太过于严酷,而自己工资又太低有些不满。我还能说什么呢,向来大手大脚惯了的自己,怎么可能做到像她们一样省吃俭用。我只好暗自汗颜一番,然后赶紧扒完剩下的两口饭,抽身准备离开。可能转得太急,那铁筷子不小心掉了一支到瓷砖地板上,发出一声清晰的回响。其中一个女孩低头将它捡起来递给我,我只好勉强挤出一句谢谢。看看那筷子正在日光灯下反射着奇异的白光,转动一下瞬间刺激到我的眼睛,也刺激到了我的心灵深处,仿佛看到了谁不可以折弯的灵魂一样。
最近在看一部叫做《潜行狙击》的时装警匪剧,向来对港剧情有独钟的我,除了特别留意那些吸引人心的故事情节以外,就很佩服把剧本写得那么透彻的欧冠英。那些生龙活虎的对白饱含人生哲理,却又那么通俗易懂,使人听了很舒心。于是上百度顺便查阅一下她的履历,原来伊人已经在无线工作了将近二十年。二十年是个什么概念,相信聪明的你比我更能够明白。看来,凡是精品的产出,没有过硬的时间累积是不可能的。现在剧集才看到一半,照粉丝们的说话,这结局还难预料,但毕竟已经预先设计好了,所以我真的懒得去猜。或者也不如说自己是并没有这样的心思。现在外面许多港媒都在盛传电视版《潜行狙击》大结局还未有正式播放之前,电影版的《潜行狙击》就已经开拍,其中谁谁谁将上演对头戏,甚至主演之一的徐子珊也已经在要求修改剧本。真实情况不得而知,因为TVB官方正在卖着这个葫芦,相信大众的眼光,更相信葫芦闷久了更有味。所以从这里不难看出,一旦一部戏不小心走红了,也会如一个明星一样,从此得道升天不说,那鸡啊狗啊的都跟着沾光,更遑论会衍生出许许多多的跟风之作。届时,粗制滥造当然在所难免,更为合乎情理的是,流言会渐渐扇动那对翅膀。我不愿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可能是因为人心还算善良的缘故,但其实说到底,那电影是不是新瓶装旧酒我不知道,但TVB的好剧真的不多,一年总共才那么几部。
我有一个朋友不知道最近是爱恋了还是失恋了,在网上写了一句让我都觉得惊世骇俗的QQ签名。她说:姐活到了现在,拿得起放得下的只有筷子。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显然算是一种人生态度,因为无论是针对爱情或者友情,“筷子”理论都有效。没有太多时间和金钱的我们,在面对自己感情的时候,也会变得很小心翼翼:怕一不小心伤害了身边的那一个人,更怕一不小心又伤害到脆弱的自己。别人还好说,看到他痛苦时,最多安慰几句或者敷衍几下,实在不行假装仁慈借个肩膀给他用几分钟就可以了事,届时他还会很感激你的天真和善良;但是当自己受伤时,那苦却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不能靠自己的肩膀不说,连眼泪也不可以随便外流,因为担心万一流干了怎么办。我们中国不是刚好有一句俗语,叫做哑巴吃什么,哦,吃黄连。
苦。
我很同情类似的处境,但不能抄袭她,因为实际上我的处境更惨:我连拿得起放得下的东西都没有。罪魁祸首自然在于如戏的人生还未有散场时,胆怯自己却已经提前心离那种厌世的态度。但走开的原因却很简单,因为怕见到生离死别。
这个朋友其实是我半个大学同学,真名叫做什么记不太清楚,而我也曾傻傻地屡次想要突破她空间的权限进去查探一番那真相,但上了把锁的腾讯始终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心有不甘的我只好记住她的网名,叫做“chong”。
上夜班路过波音房的时候,左边里面的几百盏灯突然一起亮起来,把我吓了一大跳。隔着厚厚的透明玻璃往里看去,原来那些不是灯火,而是一台台摆好姿势的B9在通过波音测试时,瞬间通电产生的正常反应。相反,假如灯不亮则说明这台B9已经不良,必须返工维修。我忽然想起前一段时间地某天被调去对面车间叫做插件的那个部门工作时的情景。那天我的工作是在B9内部小小的那个电路板上插置一个USB的接口,完成以后流给下一个工站,继续其它的插件。视力不好的我,在面对一个个宛如针孔一般的接口,第一次觉得力不从心原来是这么辛苦。我一直以来都在包装做事,从来没有机会像那时那地那样那么贴近B9的内部零件,原来一直以来我看到的只是表面纯白的他,而忽略了那趋于完美的灵魂,实际上比我想象当中要复杂得多。想想在自己受伤曾经流过那么多台B9,将来一旦辞职,也不知道在中国还有无机会再次碰见他。所以想趁自己快走的时候拿走或者买走一台,当做一份礼物,送给远在天边的你。
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历经艰难,终于偷到了一台B9。无奈那时你已开始拒绝我的来电,最终也终于拒绝了这台我用牺牲掉自己的这份工作才换来的B9。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适应不了在插件那个部门的工作,不是因为我更喜欢包装,而是因为原有的生活我早已经习惯,不愿意再更改了。一如我对你的爱。但你终于狠心抛弃我,留下孤单的一个人独自在原地徘徊,许久都找不到前进的方向。想想真是可悲。也许是我那时太傻,也许是你那时早就处心积虑布置好了这个陷阱,等我哪天一头就这么栽进去。
关于我和你之间,我终于无话可说。
但因为不舍,我还是没有狠下心来把他丢到一个垃圾桶里面;也因为不舍,我从此记住了B9的全名,叫做:10W USB Adapter。
翻译成中文刚好是,十瓦特的USB电源适配器。
晚上提前了半个小时去上班,不想在拥挤的人群中饱受汗水的调笑,只有逼迫自己早睡早起,而我向来都是如此。用钥匙打开柜门的时候,出乎意料地看到一个空空如也的鞋柜,而里面不见了我的厂服。按照规定,没有厂服是无法上班,当天会被记旷工一日。你知道我那时头脑里的第一个反应吗?你肯定猜不出。不要紧,我告诉你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赶紧按照卿宗峰说的理论去做,趁其他鞋柜的主人还未有上班之时,赶紧挑选一个容易打开的撬掉。他的原因很简单,别人可以理直气壮在光天化日之下撬开我的鞋柜并取走里面不值一文的静电防护装备,等我逮到机会,自然也可以顺理成章在月圆天黑之时打烂别人的衣筒并领走里面价值千分的同样的装备。可遗憾的时,我没有逮到机会,因为那个长胡子的女安检正朝这边走了过来。
望着这个被撬烂了的鞋柜,我似乎可以透过这张贴着编号为FD1833的柜门,看到背后平时老爱躲藏在厂服里面的小强。
顽强的生命力,铸就了你们不一样的精彩,也注定你们被人追赶践踏和流离失所的一生,我想,当某天你们也失去了这世上唯一的庇护以后,是否也会选择离开。
正如丢了鞋柜的我一样。
我想,在富东这里,被限制好的时间,正如被十字架固定住的生命一般,只能沿着这条河道缓缓前行,半点出轨也不行。否者,该当引颈就戮。然而,却不明白,我要出轨做什么?活在这样一个乱世,困在这样一个囹圄,我已知道自己的周围是铜墙铁壁,我也知道整个世界已经将我抛弃,我还知道从此将与你更加绝离。这些该我知道的,我都已经了解;那些不该我知道的事实和真相,又何必去强求?!但他们告诉我,还有力气呼吸如果不想藉此灭亡的灵魂,除了用冷眼从冰冷的铁栅栏看清外面的这个世界以外,唯有选择继续苟延残喘。关于这条的不见底的路,除了往前,我还有得选吗?唯一一点幸运的是,我虽然出不去,但是外面的人,也暂时无法进来。
问题是,如果哪天想通,那我该如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