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清风拂过,黄土地上掀起些许微尘,罗修与蒲先生出现在小庭院里。
山膏早上被罗修踢醒,一个白天都用来补觉。此时刚刚醒来,正在树下蹭着痒痒。
它瞪着眼睛看着两人,“你们这是,升仙了?历任掌印官不都是法术白痴嘛?”
罗修也不理它,“蒲先生受惊了。”
蒲先生此时稳了稳心神,站住了脚跟。他也算想明白了,左右你是吓不死我的,习惯就好了。
“无妨,无妨。”
罗修轻轻一跃,纵到椿树顶上。正要坐下,提鼻子一闻又急忙闪身下来。
山膏猪嘴奇怪地扭曲着,“傻子,这是臭椿。”
罗修瞥了它一眼,“你知道猪为什么会上树嘛?”
山膏不再多话,罗修对着蒲先生说道:
“蒲先生,晚饭我就不陪您用了。我新得了些感悟,需要静一静”
蒲先生自幼喜好奇闻轶事,对闭关感悟一类的事情接受起来极快,连忙答应下来。
罗修回到屋内,桌上的油灯随着推门一下子亮起。
他看到出门前空空的床上,多了一个棕丝斗笠。
“辛苦了。”
嘴里说着话,手里也不闲着,他拎起斗笠立在床边,漏出下面盖着的一张字条。他粗粗地扫了两眼,随手扔出,字条在空中化作一团火焰,随即燃成了灰烬。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床旁的斗笠却在不住地摇晃。
“想笑就笑。我第一次用,能用出来就不错了。”
斗笠在屋里滚来滚去,不多时就倒在地上,只是依旧在抖动。
罗修没好气地看了它一眼,把大氅脱下扔到它身上,自己则盘膝坐在床上。只是这次没有再托着那方玉印,目光微敛,沉沉入定。
明月东升,乌瓦蒙上了淡淡的清辉。随着夜色渐深,一层朦胧的雾气开始在罗修的屋顶上生成,不住地凝结。这雾似水,似气,像是月光凝结,又泛着月光所没有的浓白。雾气一股股腾起,又轻轻滑落。小小的房间包裹在如流水般的雾里,如在瀑中。
山膏躺在树下,正睡得舒服,突然憋闷地发出了呻吟,一口气上不来,活生生从梦中被憋醒。它晃着脑袋站起,看着水瀑连天的场景不由得一愣,“月华?这傻子终于疯了?”
它撞了撞门,门却纹丝不动。接连几下,罗修屋内没有动静,蒲先生屋里却亮起了微弱的灯光。它也不再继续,抖了下鬃毛便蹭着墙根躺下,吸了几口雾气,发出畅快的呼吸声,沉沉睡去了。
蒲先生掌灯出门,只看到院中月光如水,空明澄净。微风吹拂,椿树细枝也随着轻轻摇摆,投下浓密的影子。他看了眼罗修的房门,关的好好的,又看到山膏贴着墙根。只说是这猪白天睡多了,晚上闹觉,也回屋睡了。
一夜就这样静静地过去。蒲先生早早地起来,却不感到困倦,只觉得神清气爽。正准备打开院门迎接学生,推开房门却看到罗修在院中活动着腿脚,压腿活腰松手腕,与寻常的习武之人并无两样。
罗修看到蒲先生出来,也知道是到了早课的时辰。打了个招呼便回到屋里。
早知道能有这一番收获,他也就不费劲让那小姑娘送信了,寻踪纸制作起来很麻烦的。
长平县这么大的热闹,一群公子哥凑到一起不想着怎么拍拍王家的马屁,倒前呼后拥地围着一个女人。那有两件事大概能确定了,一是这女人定与这场冠礼有关,角色重要但身份不是很高;二是这女人一定十分漂亮。
不走文擂不走武擂,就得硬闯你山庄的大门。
他歪斜地坐在凳子上,凳子翘起三条腿来,只剩下一条腿支在地上,摇摇晃晃却始终不倒。
你划出道来我看看就是了。要我走?你也配。
如月客栈三楼,轻纱罩着香床,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如清泉般滋润,却又带着两分童稚的天真。“思儿,你这丫头又愣神了。”
那赶车的小姑娘恢复了女装,正端着一盆水从屋外进来,站在门内不知在想什么,呆呆地站立。她听到这声音连忙将水盆摆好,“小姐,我没有。”
“你看看你,昨天拿回来一封白纸,又跟我说什么那人原地消失。”
思儿急匆匆地跑到小姐床前,“小姐,我说了一整天了,您怎么还是不信。”
轻纱后探出一只白藕般的玉臂,一根手指轻轻点在思儿脑门。
“道门高人也就罢了,可你寻常找个角落也能遇到高人,难道天底下的高人都这么不值钱了?”
思儿还要争辩,小姐却不给她机会。
“小心是江湖骗子借机使的障眼法,男人就喜欢骗你这种蠢蠢的小丫头。”
“今天你去看武擂,一定要注意场内,不要把精力都放在同桌的男人身上啊。回来可要和我说都有什么新鲜事情。”
“小姐,你。”
思儿在小姐面前全然没有先前的火辣活泼,一张小脸羞的通红,头也低低的。
西城小院内,蒲先生已经开课。
近两年官府所立的新学堂渐渐多了起来,原来的各种学塾,家塾等等也就被叫成了私塾。只是新学堂收费不低,数量又有限,私塾也就还算兴旺。
西城本就不富裕,蒲先生又是初到此地,只能教些孩子。
一篇千字文连音带讲,到了“玉出昆冈”,也就过了这一堂早课。
罗修看着蒲先生送走了孩子,才从房中走出。
蒲先生面带笑容,“罗兄,今日我们去哪?”
罗修却另起了话头:“蒲先生书讲的很好,但自己却不舒服。”
蒲先生笑容一滞,“这话从何说起啊。”
罗修摇了摇头,开口道:“先生心中清楚,何必与我装糊涂哪。”
蒲先生面露苦笑,“苦中作乐,哪有什么糊涂不糊涂。”
罗修不再继续谈论此事,“文擂应该没什么好看的了,今日我们去看看武擂。”
蒲先生点头,二人刚要离开,山膏却跳了过来。
“同去,同去。”
罗修一笑,“怎么,今天不睡了。”
说罢取了绳子来将它拴住,二人一猪溜溜达达出了院门,直奔西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