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阿严,先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当今时局如何?”面对严罗的询问,陈英士没有直面回答,反而是先拉严罗一起坐到茶几前沙发上,反过来问了一句。
严罗坐下。茶几上泡好的茶杯茶具还没有收,属于他的那一杯没有动过,他端起来抿了一口,茶水微凉。
“我就一介武夫,对这些一窍不通。陈先生想说什么?”
陈英士不会真觉得严罗一窍不通。
“那我就直白点讲了。阿严以为就目前我们和袁氏党羽间的形势,接下来会怎样?是全面正面对抗,还是和平解决?”
严罗放下茶杯,有些疑惑陈英士为什么要跟他谈这么深入的话题,不过还是回答道:“两边还能相安无事不成?”
陈英士苦笑,“我们内部还真有幻想通过和平手段的。”
“不会吧?这怎么和平?”
“无非是通过国际舆论、国际政治压力,迫使袁慰庭妥协罢了。不光这种,甚至还有个别拥袁的。”陈英士无奈说道:“两年前跟袁慰庭打的那一仗输太惨,不少人动摇了信心。”
严罗略感讶异,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在他看来,这些属于别人家的家事,他是局外人。因此也不需多说,只是问道:“想称帝我能理解。但如今内务外务风波不少,均未平息,袁慰庭为何非要急在这一时?”
“你以为他想啊?”陈英士对陈祖涛招招手,道:“他确实有复辟野心,但如此局面,可未必是他想的了。”
陈祖涛立即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叠文件和报纸,陈英士接过来,随手挑出两份给严罗。
“你看看,筹安会作的,还有好些,就不一一给你看了。”
严罗将黑白印刷,竖版排版的纸张拿到手中。
读出声:“《君政复古论》,《联邦驳议》?”
“对,鼓吹帝制。”陈英士靠在沙发上仰着头道:“如果只他袁慰庭一人吃错药还好,或者少数几个,大家总有办法用温和点的方式拦下来。”
“现在问题是……即使你想拦……”
“郑子敬这样的人不会同意。他那妄想做太子的大儿子不会同意。杨皙子、李柱中、刘申叔们,都不会同意。”
“看看,他大儿子伪造的《顺天时报》,为的就是营造东洋人支持他称帝的氛围。”陈英士又拿一张给严罗看。
严罗粗略扫描一遍后问:“那陈先生准备如何?”
陈英士坐直身子。
“我准备快刀斩乱麻。”
“太远的地方管不着,在淞江,我不想再拖下去了。”铺垫到这里,陈英士不准备再卖关子,他直视着严罗的眼睛。
严罗听了,知道自己就是那把刀,稍稍沉默一下,微笑道:“那陈先生只需再在黑市发一张要郑子敬人头的悬赏,自然没有烦恼。”
陈英士听着这话一愣。
然后哈哈大笑,“哈哈哈,阿严果真妙人,连我想什么都知道。”
“不过黑市可不敢接这单子。”盯着严罗,他笑着说道:“这单只能咱们私底下过手。信不信得过我?”
“当然相信陈先生的品格。”严罗说道。
“好,阿严你开个价。”
“三百鹰洋。”
“行。”陈英士爽快答应,拍板道:“郑子敬的相关情报明天给你,三百鹰洋的报酬也可以先预支你五成。”
严罗表示没有问题,不过额外提了一个要求,预付的报酬能不能给一部分银元现金,支票还要去取怪麻烦。
一来二去。
说定一些小细节。
两人均为利落之人,整件事就这么敲定。
之后陈英士拿出表看了下时间,接近子夜,感受到一阵饥饿,便询问严罗要不要一道用餐。严罗欣然答应。
用餐还是在这个会客的房间。
食物都比较偏西式,陈英士按了个铃过不多久就有下人过来,听过陈英士的吩咐,离开五分钟,然后肉排、面包、沙拉、青豆泥之类一一送来。
规矩比较随意。
大家直接就着茶几就开吃。
严罗边吃边询问,除了郑子敬还有没有重要的事情,可以交给他一并做。价格童叟无欺,三百鹰洋一件,绝对划算。
陈英士想了想,真想出来一件。
这个目标相当棘手,是某个追查了两年多,仍然音信全无,只知道大概隐姓埋名躲在淞江的家伙。因为其不仅是嫌疑人,抓到他还可能审讯出袁慰庭下令主使刺杀宋得尊的口供,所以要求严罗是追查到这个人,并抓到活口。
对于一名猎人而言,猎杀一头指定位置的野兽不难,可要在茫茫大山中找到一只从山民家里逃脱的山羊,或者查找出某头拱坏了村民家白菜的不知名、不知特征野猪,那难度就大了去。
严罗没有多想还是接了下来。
尽管在这个世界停留的最大时常只有四十五天,不一定能完成,但而今也没别的选择。
一餐很快结束。管家来收拾停当。陈英士希望严罗也就在俱乐部过夜,严罗无异议。
“陈先生,刚才那位周先生,就是听你们说任佥事职位的先生,你了解多不多?”
门口,四个人分开前,严罗问陈英士。
“哦,豫才啊。认识很久了。”陈英士答,“早年间同在东洋留过学,前两年他应教育总长蔡先生邀请,就任的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一科科长,后升为教育部佥事。”
“这两年他一心辑录金石碑帖,校对古碑、古籍,我们联系倒是少了许多。怎么?有什么事?”陈英士简单介绍了一下,奇怪问道。
严罗不露声色:“没什么,就是觉着面善,想认识下。”
“那好啊,今天也晚了,明天我给你俩引荐下。”陈英士大方说道,然后让已经待在一旁的管家,带严罗去卧房。
严罗在走之前最后对刘庆顺打招呼:“刘师傅,有机会再交流啊。”
刘庆顺眼神中浮过一点惊讶,点了点头。
礼节性告别完毕。
严罗跟随管家离开。
卧室就不在地下了,但回去的路和记忆里来时的路不是同一条。
先转两个弯,经过三条走道,再从楼梯上去,无聊一级一级数了下,一共四十二级,每一级大概15公分,算下来这地下的空间挖了有六米深。到达地表,出口是在一个小花园的假山内,管家领着严罗穿过花园,进到一间二层小楼,房间位于二楼朝南的主卧。
管家离开,严罗关上房门,打量一圈,一屁股坐到床上。
想着两个主线一以及刘庆顺。
“从头来过不容易啊……”他默默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