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并没有什么能够化解忧愁的事物,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但唯独,她是个例外...
风吹柳絮,杨柳依旧。四月的春风滋润着风和日丽的洛阳城,枯竭的柳树枝桠.上结出了新芽。那背着篓筐的少年挂着一副烂漫天真的笑容,宛如笑面春风那般。
少年小心翼翼地将篓筐內的一株花草取出,并安放在装有泥土的盆栽里。他似乎对这株花草非常满意,但作为一个医家出生的孩子来说,种植花草和养殖药材没什么两样,再好看的花草最终也只不过是拿来做配药罢了。
“澈儿,今天去山上采到了些什么药材啊?”向来对他要求严格的父亲都不忘每次检查他是否偷工减料。他默不作声地取下背着的篓筐,将里面剩下的药材倒在了旁边的石桌.上,并摆放地非常整齐。
“红花四两,甘草七两,藿香三两,玉竹二两..年仅十岁的他准确地说出了药材的品种和斤两,可谓是令人叹为观止,父亲非常高兴地笑着并摸着胡须,然而他并不会因此感到高兴。
“白澈哥哥!”
“玉儿..你怎么来了?“白澈捧着那盆花草,背后忽然传来了他妹妹白玉的声音。
“哥哥,这株草好漂亮呀!它叫什么名字啊?”白玉露出了天真可爱般的笑容,虽然她只比哥哥相差一岁,但看上去更有孩子那般的天真无邪。
“诶?”白澈晃了晃脑袋,发现自己并没有看见他的妹妹白玉,并叹气道:“我怎么这么傻,玉儿不是早就..
他将那盆花草放在了墙角的阴凉处,拿起尖石子在花盆.上刻下了“忘忧草”三个字,然后转了个面将这三个字藏在了花盆的背面。
有听见过一样。
而那株窗口上的忘忧草,却已经消失不见...
窗外的人们四处逃窜着,他们被一个在他们口中称做”妖怪”的女子所追逐着。这名女子的身体异常的庞大,那些人们的身躯在她看来不过是蝼蚁般的大小。
她的眼睛里泛滥着血红色的杀意,戾气重重!无数人惨死在她那被血腥染红的巨足之下,血流成河的街道四处充.斥着暗红色的恐惧和死亡的哀鸣。而最后,女好再次发出了那邪魅笑声,并传达到了白澈的耳边。
可是,当他惊醒过后,却发现自己是趴在窗口那株忘忧草旁睡着了,一如既往地忘记了发生过的事情,甚至是...忘却了那些人的惨叫声..
这时,白澈的脖子上突然感觉到一丝冰冷,他断定是有人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旁边,但他又感觉到对方的手似乎:
在颤抖着。
“你是何人?”白澈淡定自若地问道对方,但又莫名其妙地听到了有滴水的声音,只可惜周围那昏暗的光线让他连对方的样子都看不清楚。
“...呃..“对方还是禁不住地发出了声音,听声音像是个女的,而且滴水声的频率增加了,空气中还弥漫着-股铁锈味。
“这位姑娘,你已经受伤了,别硬撑了!”白澈果断地回答道。
“要...要你管!”她收回了自己手里还在滴着血的刀,捂着自己的手肘。白澈走到了她身旁拿起她那伤痕累累的手臂,准备给她把了把脉。
“别..别碰我!”她勉强地甩开了白澈的手,但白澈还是伸出手坚持要给她把脉。
“这位姑娘,我是一名大夫,救死扶伤是我应当履行的职责..“白澈给她把完脉后,取了一些纱布和草药帮她止住了血并包扎好了伤口。
“...为什么要帮我?”她突然对白澈问了句。
“你可以走了,我不收你的钱.“白澈回避了她的问题,开始想着把她打发走。但是对方没有走,反倒凑了过来,对着白澈笑了笑,说了句:“本姑娘从来不做没报酬的交易..“
“那...可否知道姑娘的芳名?“白澈有些紧张的问道,因为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谁对他笑过,除了白玉..
她听到白澈问起她的名后,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并拿出自己那把刀,拔出了半截。那把刀透过月光的照射发出了水蓝色的淡淡光晕,她又将刀收起走到门口准备离开,但还是留下了一句话给了白澈:“叫我段月!”
“..我叫白澈!“白澈大声喊着回复了她,但是没有得到回应。
翌日清晨,地满霜。即便是严寒还未到来,窗外的霜降已经暗示了冬至的到来之日。但这些依旧没有勾起白澈的-丝顾虑,他对自己明天的打理工作已经司空见惯,或是变成了每天必须要去做的事情。
“嘿!我..来还昨天的药钱了!“段月突然出现在白澈的背后,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手里拿着--个看似有些沉淀的锦囊袋。
“啊!...你是段姑娘?”白澈被吓了--跳,但很快又从惊吓中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对不起,我付不起药钱,但...不知道你要不要这些东西..“她打开了手里的锦囊袋,里面的东西都骨碌碌地被倒了出来。
“...这是!”白澈有些吃惊,拿着那些东西开始观察打量着。
“怎么,是不够么?“段月感到有些疑惑。
“鹿茸,何首乌,这还有龙骨!段姑娘,小生实在感激不尽啊!”这些药材对于白澈来说,已经算是极其珍贵难得的药材了,并且非常恭敬地对段月行了礼以示感谢。
“诶?这些东西并不是很难搞啊,我这要多少有多少!“段月感到很诧异,因为这些药材对于她来说只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看来姑娘并非寻常人家,这东西..小生更加要不得呢!”段月的话让白澈产生了误解,并又试着将药材装回了锦囊里。
“诶,住手!“段月喊住了白澈。
“怎么了,段姑娘?”白澈感到疑惑不解,看了一眼有些生气的段月。
“...你你真是个笨蛋!“段月伸出食指指了指白澈,然后跑走了。
一成不变的药铺日常再次陪白澈度过了一整个白昼,黄昏也再次将至。而这时,后院突然传来了一片瓦碎声,他慌忙走到后院,发现了蹲在墙角的段月,她身_上流淌着鲜血,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血的弯刀。
“段...段姑娘,你!”白澈有些难以去承认,这个满身鲜血淋漓的人是他认识的那个段月。
“怎么样,是不是怕我了?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流浪刺客,我从小就没有爹娘,也没有名字...“段月咳了咳,吐出了一口暗红色的瘀血,又指了指那把弯刀继续说道:“我的名字,其实是它的,它叫断..月!”
“不!不管你是谁,只有你受了伤我就应该治好你!“白澈还是坚持去救治段月身上的伤口,在他看来是执着,可在她看来像是一种固执。
“为...为什么!你凭什么要来救我!我早就想死的一干二净了!“段月紧紧拿起手中的弯刀,慢慢地挨着自己的脖子,但是手却在不断的颤抖着,而她身.上的那股刺痛像是在拒绝让她做这样的决定。
段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手中的弯刀掉落在了地上,任由白澈在摆弄着她的伤口,为她治疗。
白澈将段月扶进了自己的卧室,将她安置在床铺.上让她安稳地休息。他再一次地看了看窗口的那株忘忧草,又不知不觉的睡着了,趴在桌子_上睡着了。
白澈再次睁开眼后,他发现床上的段月已经不见人影了,并且慌忙地跑了出去。然而,外面的状况让白澈更加吃惊,他发现一个体型比正常人巨大一百倍的“妖女”正在到处屠杀着周围的百姓。但是,那些百姓的惨叫声对于白澈是那么地熟悉,像极了那些曾经被他救助过的病人,像极了一道道那般悲痛欲绝的惨叫声。
他捂住了自己的双耳,他不想听见这些令他恐惧的声音。可是,他却发现段月正拿着那把弯刀准备对抗那个巨大的“妖女”。这一-刻白澈还是退缩了,那个巨大的“妖女”很轻易地将段月抓连起来,并且扔进嘴里吃掉了。
看到这一幕,白澈依旧捂着自己的耳朵,并且发出极其悲痛的惨叫声,像是受伤的是自己一样。他捡起那把弯刀,扔向了那个“妖女”,并且刺中了她的心脏的位置。
巨大的“妖女”跪倒了下了,白澈突然发现,她的长相竟然和自己的妹妹白玉如出一撤,就像是真的把白玉变大了一百倍的样子一样。随后她那巨大的身躯化作烟雾消散掉了,段月也趴在地上没有什么动静。
她的消散让白澈想起来过去所有的事情,包括梦中所发生过的一切。原来,白玉死了以后,便化作一株忘忧草守护着他的梦境,把他现实中的所有苦痛和恐惧都清理掉了,让他不再忧愁!
白澈醒来后,窗口传来了很刺眼的光照,但那个种着忘忧草的盆栽已经摔碎在了地上,那株忘忧草也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醒了?“段月走到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段姑娘,留下了陪我开药铺可好?”白澈诚恳地说道。
“不要,本姑娘才没兴趣呢!嘶..”“段月有些嫌弃地说道,但又不小心触及了伤口。
“这样吧,在你伤口好之前,你就留在我这里养伤,别的也不为难你,怎么.样?”白澈思索了一下,找了个说服段月的话。
“那....那好吧!”
“没见过,大人还是另寻他处吧!”白澈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那个女的是谁?”官兵指着从他身后刚出门的段月。
“她呀,...‘
“嗯?怎么跟这个女的这么像,快老实交代!”
“...她是我妻子!“白澈非常果断地说出了这句话,然而段月非常生气的跑上去打了白澈一拳头,并说道:“你给我闭嘴!
“大..您别见怪啊!我跟我妻子经常这样的...实在是给您献丑了!”白澈含糊不清地说着。
“唉,算了算了,官爷我不是看你们夫妻俩打打闹闹的,走了走了!”就这样,官兵撤退了,在白澈的谎言下也没有再查出段月的下落。
“哼!你小子还挺聪明的,不过..说了这种话,可是要对本小姐负责的!
“...怎么负责啊?诶!我说着玩的啊..“白澈感到不知所措,段月背过去悠闲的走起了步伐,说道:“拿你这辈子啊,别忘了,本姑娘从不做没有报酬的事...尤其是你..“
后来,白澈将那个盆栽打理好以后,将其埋在了他妹妹白玉的墓碑旁。而段月,也放弃了那四处游荡的流浪刺客生涯,没有再将那把“断月”拿出来过。并且,她一直追随着,那个曾经救助过她的那名医师。
苔横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多年之后,白玉的坟头上满是绿色的苔藓。在那些绿苔之上,忘忧草逐渐出现了新的嫩芽,新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