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雪铺地，银装素裹。
雪花不知何时又继续飘落着，冷风拂过，掀起了漫天雪花迎风飘舞。
火盆里的木炭不再火红，没了翻动仿佛就要熄灭。牡丹亭内也没有人，萋萋冷冷，只剩酒后的空碗。
牡丹亭外，寂静的空地上，风雪飘摇中战力了两个人，遥遥相对一触即发。
“你……你的剑呢？”南宫羽握紧手中的柳叶金刀，还未出鞘就已然透着金闪寒光。
这柄金刀跟了他接近二十年，几乎从未离手，也未尝一败。
高处不胜寒，站的越高越是寂寞，这种心情他相信沈长吟能够理解，甚至心心相惜。
沈长吟当然能够理解，因为他也站过高处，也曾感受过那种寂寞。正因为如此，十年来他从不轻易动剑，并不是失去了年少时的血气。
而是因为他早已没了对手，宁愿弃剑养性。如今尽管有了对手，可失去了握剑的手，那种寂寞更是寒彻身心。
沈长吟道：“剑在心中。”
这句话令人费解，可南宫羽听了甚为动容，一向笑脸不改的他，居然也会惊讶，眼角动了动，看上去皱纹更深了。
他是个很懂得保养的人，经常说皱眉太多，皱纹就会深，所以他一向不喜欢皱眉。
可这一次南宫羽眉头皱的很深，看沈长吟的眼色中也透着深深的敬仰，道：“没了握剑的手，剑圣还是剑圣。”
沈长吟却笑了，道：“南宫兄抬爱，一个无法握剑的人，再没资格称为剑圣。”
南宫羽神色很是严肃，叹息一声，道：“手中无剑心中却有剑，这种境界已然超脱凡俗。”
沈长吟深吸一口气，仰面看了看漫天飞雪的天空，落寞地吟了句：“谁都逃不过一介凡尘。”
南宫羽握刀的手动了动，也许是因为激动，也或许还有别的原因。但是他清楚，面前的是他今生遇见的最强对手。
“沈兄，还有什么可交代？”南宫羽看了眼远处的几个人，问了句。
沈长吟笑了笑，道：“该说的已经说了，再没什么留恋。”
南宫羽点头道：“今日一战，你我都该拼尽全力，尽管我占了便宜，但也绝不会留手。”
沈长吟的脸色不再苍白，而是变得变得红润。凝神丹的药效着实惊人，沈长吟服下之后，身体似乎真的回到了巅峰状态，就连断臂的伤也不再疼痛。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再不能够握剑，甚至已经不可以用剑。
“谢谢。”沈长吟简单说了两个字，却很有分量。
他们这一战不再是生死荣辱，而是夙愿之战。只有痛痛快快打一场，才是对对手的尊重。
风雪更疾，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南宫羽握刀的手轻轻一抖，金光一闪，刀已然出鞘飞了出去，他的人也猛然一晃，急进三步握住空中的刀，他的人又是猛然一闪，瞬间到了沈长吟身前。
这样的速度世间罕见，向来以身法倨傲的秋意棠，忍不住惊讶一声：“这身法简直奇了。”
赵逢春看的目瞪口呆，为沈长吟着实捏了把汗。
倒是沈落云脸色不改，因为就他现在的修为，根本看不出南宫羽惊人的身法。
“碎裂山河。”
南宫羽双手握刀，指天大喝一声，刀身真气骤然凝聚，射出一道犹如闪电般的光芒，猛然挥下。
这一刀的气势足以撼天动地，就连纷飞的雪花，也被刀气所分割偏离了轨迹。
沈长吟也不禁动容，背手而立的他后发先至，左手在空气中饶了几圈，凝聚一道真气打了出去。
“砰”地一声，那道真气实实在在打在南宫羽的胸膛上。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南宫羽霸刀状态下，身体仍然被一层真去围裹着，形成一道保护屏障。
受击后，外力就像是打在皮球上一般被反弹了回来，在空中骤然炸响，震得雪花四溅。
这种可攻可守的刀法，着实令人匪夷所思。
南宫羽高空凝聚的气刀，此时猛然迎着沈长吟的面砍了下来。
强大的真气将气流都分开两瓣一般，左右丈外的柳树都被震得“呼啦”作响。
“仅凭这一刀之威，足以俾睨天下。”静观中的秋意棠，忍不住赞赏道。
沈落云斜斜看了他一眼，忧心之色更浓，皱眉看着场中的父亲，心都揪在了一起。
秋意棠却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大哥应付的来。”
沈落云不知可否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正过神色专心关注着场内的惊世对决。
眼瞧沈长吟不退反进，依旧背着手如清风一般朝着刀锋迎了上去，与此同时，他的身体爆射出万丈光芒，内敛之时化作了护盾，将他的人包裹其中。
“大哥想硬接这一刀？”赵逢春看的热血沸腾，也不禁为沈长吟捏把汗。
南宫羽这一刀，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够与之匹敌，更何况是硬接。
然而谁都没想到，南宫羽霸气一刀，在接触沈长吟护体真气的一瞬间，骤然停顿并零散消失。
这一变化谁都预料不到，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就令人更加参不透。
原本消失的气刀，逐渐又一点点显露而出，而且还在变幻着形体，成型大致可以看出，形似一道太极阵图。
沈长吟就站里太极图的中心，身体仿佛被牵制一般，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刀法？”沈长吟看着周身的真气图案，感觉到体内真气一度被压制，就连身体也被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南宫羽轻笑道：“沈兄，这并非刀法，而是刀阵。”
“刀阵？”不光沈长吟疑惑，就连观看的几人也凝神费解，对于这个词也闻所未闻。
南宫羽很快解释道：“这是我自创的，将阵法融入刀法中，沈兄接下来可小心了。”
这句话令所有人动容，他的意思很简单，后发之力或许更为凶猛，也算是善意的提醒。
沈长吟却面无惧色，笑容中反而有着一丝期待，笑道：“南宫兄，尽管施展，让在下也见识见识。”
南宫羽点点头，紧接着挥动手里的刀，像是无形中操控着太极图的转换。
沈长吟的身体被牵制，跟随着太极图不停转动，而且速度随着南宫羽挥刀的速度不断加快。
十圈过后，战立的南宫羽忽然消失不见，再出现已经在太极图的边缘。
而且不止是一个，而是数十个南宫羽随着太极图一起转动，一时之间难辨真假。
这一招看的众人冷汗直冒，被牵制身体的状态下，又得面对南宫羽虚实一刀，衡量之下，秋意棠跟赵逢春都叹息摇头。
自认无法接下这一刀，甚至只有挨刀的份。
数十道南宫羽的身影，同时骤然举刀，形体举止一模一样，肉眼根本无从分辨。
举刀的一刹那，数十刀光闪闪，同时朝着中间的沈长吟挥砍下来。
这一刻风雪更急，雪花纷落漫天飘摇。
沈长吟凝神静气，静看雪花飞落之处，从中能发现南宫羽的本体。
因为虚影积不下落雪，只有本体上才会有积雪，这点不难分辨。
尽管如此，但是南宫羽飞转的速度太快，即便没有这数十道虚影，就转动的残影也令人难以捕捉。
沈长吟第一次感受到压迫感，那一刻他突然闭上的眼睛，整个人骤然放空，世界静的仿佛没有任何声响。
“就是现在。”
沈长吟睁眼的刹那，突然伸手双指一夹，南宫羽的刀就被夹住，两道真气相冲，震碎了太极图跟那数十道幻化出来的虚影。
与此同时，沈长吟双指一转，一股真气从他的指尖发出，南宫羽有着刀神之名，自然不肯弃刀。
他的身体猛然浮空随着刀神转了一圈，落地之时才猛然拔刀。
沈长吟并未追击，忽然的松开双指，使得骤然用力的南宫羽后退踉跄几步。
“沈兄，你是如何破解的刀阵？”南宫羽稳住身形，难以置信地问道。
沈长吟笑道：“南宫兄的刀阵果真奇妙，只不过稍有缺陷。”
“哦？”南宫羽上前一步，正色道：“愿闻其详。”
沈长吟点头道：“此刀阵适合用于多人狙杀，若是刚才他人挥刀，只怕我已经葬身黄泉。”
南宫羽长叹一声，道：“此刀阵唯一的缺陷，就是发动最后一击之时，对于太极图的操控有着一瞬间的空隙。”
“不错。”沈长吟道：“我只不过洞察到了这空隙。”
南宫羽摇头道：“即便如此，虚影幻化沈兄是如何精准捕捉的？”
“刀声。”沈长吟说了两个字，也就这简单的两个字令南宫羽动容，甚至自愧不如。
“为了弥补这空隙，我才修炼身法补缺，本以为放眼天下无人能破，却还是没能逃过沈兄的眼……耳朵。。”南宫羽第一次有着挫败感，但不等于认输。
“你错了。”沈长吟道：“据我所知，天下间除了我之外，至少还有两人能够破此刀阵。”
南宫羽微微眯起双眼，问道：“哪两位？”
“剑神封逐云，武当山张真人。”沈长吟说出的这两人，都是当世一绝。
南宫羽不得不承认这两人的修为之高，尤其是张真人，只怕已经空前绝后。
但是南宫羽仍然不气馁，道：“有朝一日，必将会上一会。”
“很好。”沈长吟愉快笑了笑，道：“如此你我便能放手一搏，亦不憾此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