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山神色平静的开着车,淡淡说道:“我对我爸的记忆非常模糊,只记得他是穿军装的。你爸有段时间在上京常驻,经常来我家。他因为常驻部队,为了节省时间,到我家都是穿军装的。心理上,我认为爸爸就是你爸那样的。我记得有一次你爸要走了,我在地上打滚不让他走,我妈说他要回家见自己的孩子了。我当时特别难受,就感觉好像我自己的爸爸要被别人抢走了一样,怎么都不肯放你爸走,我妈狠狠的打了我一巴掌,我才放手。”他停顿了一下,轻轻说:“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不是别人抢了我爸爸,而是我抢了别人的爸爸。”
我看着他的后背,感觉到他身上的那种哀伤。那是一个孩子的成长之痛,是一个孩子的失父之痛,这种痛苦必定陪伴了他的整个童年。就像没有一个父亲可以替代母亲一样,也没有一个母亲可以替代父亲。何山的童年里没有父亲,这种阴影会伴随他的一生,这种伤痛,无法弥补。
我没有说话,我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说什么。何山说是他抢走了我的爸爸。其实我才是那个抢走他爸爸的人。虽然爸爸不常在家,但我的世界里有完整的家庭,就算爸爸只是一个符号,他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完整的符号,做为一个受益者,我有什么立场来说话,又有什么资格来同情?
何山盯着道路,继续说道:“除了你爸之外,其他的几位叔叔我也都见过。其实他们心里不必内疚,他们真的不欠我们家什么。如果当时走在后面的是你爸爸,或者是其他人,他们都会做出跟我父亲一样的选择。”
我停了一会儿,斟酌着用词说:“那,你后来为什么去了你外公家?”何山淡淡的说:“你问我为什么会认舅舅为养父是吗?”我“嗯”了一声。何山淡淡的说:“我妈虽然是外公家最小的孩子,还是个女儿,但是医学天分很高。她行医的能力超过他们那一辈任何一个人。我继承了她这点。我外公看重了我的天份,可是又不愿意何氏医学传给外姓,就让我妈把我过继给不能生育的舅妈,这样,我还是何家人,也算肥水没外流。”
我奇怪的问:“可是你又说家里希望你去经商,只有何川支持你学医?”何山点点头说:“我养父是家里的长子,我就变成了长子长孙。随着何氏医疗集团越做越大,商业管理的地位也就越来越高了。长子长孙是个很尴尬的位置,按照家族地位,我的确应该接手何氏医疗集团,这也是我养父希望我经商的原因。可是,我实在对经商没兴趣,所以索性让大哥做,我躲个清闲。”
我点点头,明白周晚钟为什么誓死都要嫁给他了。这么看来,何山在何家的地位真的很高,再加上何川不能生育,那何山的子嗣的确是很好的继承人选。估计周晚钟之前并不看好何山这种躲懒的性格,跟何川接触后才发现何山的地位有多重要,才又掉转枪头对准何山。
想到周晚钟,我不禁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周晚钟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何山半天没有说话,我知道他一定听见了,只是不愿意回答我。我便不再做声,默默的坐着。车下了高架,他突然说道:“你是怎么知道晚钟的孩子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