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早已看不清原本的模样,满目疮痍,黑暗的天空,飘落的火箭,耳边回荡着各种惨叫哀嚎的声音,昔日繁华的幽都变成了残垣断壁,往日的山清水秀变成人间炼狱,平日的母慈子孝变成天人永隔。
地面上满是焦黑残破的尸体,赢夭夭看过去,在经历了天狼族的灭族后,她原本以为自己内心是麻木的,但熟悉的场景还是让她内心波动,她自嘲地一笑,当真像清芽说的,她连魔都不配当。
她木然地朝前走去,在废墟里搜寻着姚渊,她忘记使用法力,只是徒手去扒开那些泥土,掀翻那些尸体。
青玄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该来的始终要来,逃不掉的。他上前把赢夭夭拉了起来,那纤细的手腕握在他掌中,只觉得如千斤重,“跟我来。”那沙哑的声音竟隐隐透着一丝颤抖。
姚渊静静地躺在地上,全身被一层淡青色法力包裹着,赢夭夭却只看见了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
她走上前蹲了下来,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伸出手查看了那个伤口。
她眨眨眼睛,干涩得发疼,没有泪水,沉默是最好的哭声,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该怎么表现悲伤。
她记得在净幽墟看到他的时候,很害怕,冷冰冰的,身上又是嗜血的气息,怎么也不肯认他。后来接触了才知道,他其实很温柔,对阿暖对妹妹,但还是很残忍,是一个真正的魔。
她一直有些排斥他,不像对阿辰阿凌,可能是从小就没一起长大,她对他还是那么陌生,可是正在越来越熟悉的时候,他死了。
他一生被仇恨所累,自己的孩子出生也看不到,自己的妻子还在等他,他堂堂一个魔帝死得这么凄凉,哦,不,怎么会凄凉呢?死在上神手里,死在神器之下,呵,多么伟大。
“其实姚渊当时已经中了火箭,你看他身上还残留着那些气息……”少煊看她一直低着头,不哭不闹,心里特别难受,忍不住上前解释,“青玄,他,他没有要杀他的意思……”
“是吗?”赢夭夭依然没有抬头,只是喃喃地问。
“真的,当时是他自己抢了白玉笛……青玄,你倒是说句话啊,给她解释清楚。”少煊推了静默站立的青玄一把,还嫌她与仙族的仇恨不够深?这样还不解释。
青玄拿出白玉笛,“是,姚渊的确是被白玉笛所杀。”
大哥,你这叫什么解释?少煊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白玉笛在青玄手中慢慢化成了灰烬,“它一直是我唯一的武器,有时候都不舍得拿它出来对敌,既然你不喜,就毁了吧。”他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与不舍,仿佛只是一件普通的物件。
可是少煊知道,这神器其实对青玄意义重大,传说他从有记忆开始,它就在他身边,在青玄实力还很弱的时候,就是这白玉笛一直守护着他,现在说毁就毁了。青玄骨子里的凉薄可能从来没消失过。
赢夭夭站起来,慢慢走到青玄面前,只有两步的路,她却用了很久的时间。他们的距离曾经那么远,然后越来越近,可以触碰彼此,可以唇齿相依,却又在此刻,咫尺天涯。
“一件武器就想换一条命?不够的……青玄……”
夭夭突然魔气大涨,瞳孔处的深紫已经透出了赤红,她以手化爪,直刺青玄的心口,噗嗤一下,她的整只手几乎都贯穿进入。
下一刻,她的手触碰到一个强有力跳动之物。他没有任何阻挡,甚至连侧身都没有。
四目相对,他的眼里不再是浩瀚的星海,那是浓得化不开的雾,为什么?你不躲,为什么!只要她再动一下,这个世间再无青玄!
他的唇无声动了动,脸上的悲伤让赢夭夭觉得自己才是被扼住的人,“小狐狸……”他在叫她,如同姜允苏低低唤她一样。
只要再动一下,赢夭夭告诉自己,可是她的手突然像断了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她所有的愤怒,所有的难过似乎都消失殆尽。
“青玄……”赢夭夭收回了手,眼角的泪汹涌澎湃,他的血如刺扎心。
夭夭的眼前是蒙蒙的黑,模糊不清的青玄,胸口的窒息排山倒海一般袭来,贯穿全身骨骼。
耳边是他断断续续的话语,“每次都想保护你,却每次都要伤害你……小狐狸…”
“如果你觉得这样,能让你好过一点……”
拂开她眼角贴着的细发,青玄倾身靠了过去,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一吻,触心,触情,那么的痛……她的泪咸得发苦,他想让她别哭,他的小狐狸为什么过得这么苦呢?她可以为他挡刀,他亦可死于她之手。
可已开不了口。血疯狂地从嘴里向外涌,只有那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看不够,看不腻…
我只想你,不要伤心难过,青玄再也支撑不住,向后倒了下去。少煊这会也顾不得去说什么,想去接住他。
然而随着他高大的身影倒地,天上火箭仿佛发狂一样,数量越来越多地向下坠落,铺天盖地如最初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