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大酒店四楼的包厢里聚集了一批成年人,他们在享用过菜肴之后小酌着陈酿,互相天南海北的聊着。如果不是吩咐了服务员不要进来,那么年轻的服务员肯定会被这些高龄中二病患者吓到。他们一口一个道友,聊天内容都是天材地宝、古墓遗迹、武学修为、奇功异法。正聊到兴头上,门被直接推开了,进来了一个丰神俊朗的男人。他环视一圈在座的人,清水阁、灵鸟坞、道观真观、凌霄派、顾武门的掌门一级别人物都正盯着他。
“各位道友,万分歉意在下来晚了。”
“老秦,能不能准点一次啊?”一个地中海发型的老头冲着来人叫道,老头是灵鸟坞的坞主,叫做董千傲。来人则是秦俊丰。
“抱歉抱歉,有点塞车。既然我已经来晚了,咱们直接步入正题吧。”
“秦前辈说的不错,咱们开始吧。”一穿旗袍的女子接下了话,她是凌霄派代理掌门凌珊珊,正掌门的女儿。
气氛突然变得严肃了,之前的嬉笑声被沉重的呼吸代替。本次“餐会”(餐厅会议,一般开在正会之前,商议正会内容。)是针对青盟的大举招收新人以及在湘南发生的恶性袭击事件。旗袍女子见所有人都进入了状态,首先发话了:
“咱几个上次开会提出的扩招经过了半年没啥效果,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制定一下策略。这次青盟动作不是最大的,但是确实最敢的一次,是直接的挑衅。”
“而且他们确实有了本钱,赌的不大,但是咱不好接。”一个留大胡子的深眼扩鼻的人瓮声瓮气的接了话,语气很是不满。
“阁下是……”秦俊丰冲陌生的大胡子作了一揖。大胡子抱了抱拳:
“清水阁外门主吴涛亚。”
“风雅风兄何在?”
“进内门了。”
秦俊丰点点头,
“对于青盟的扩招在下觉得不必太过费心神,他们大举招收成年人,不过只能修修外家功夫,最多诸位前线道友们辛苦一些对付,真正的麻烦是他们在湘南找的东西。”
“他们在找东西?”
秦俊丰的话引起了全场的注意,大胡子点了根烟狠狠地抽起来。
“操!就知道这帮犊子在打算什么!去年他们就派几波人去那来着。”
“吴兄不用担心,他们找的东西不在湘南。”
“你怎么知道?”
“具体的咱们会上再说,不过这点可是我们这次会议的重中之重。”
其他人附和的点了点头。凌珊珊一直在搓着手指,现在她抓住机会提高了声调,
“我想这次会议还是有必要说一下扩招的问题。”
“凌珊珊,我知道上次的扩招决议让你们凌霄派开了支派,原先的部署也大洗牌拆成了两份,但是扩招确实是正面应对青盟违反祖训所做出的最有效的方法。”
凌珊珊皱着眉头望着回话的女人,后者轻轻磕了磕烟杆。
“黎云!你别太过分!我们凌霄派拆开了你最高兴不是,上个月有个小贼跑来我们凌霄云阁偷武功秘籍,别说不是你派来的!”
“珊妹妹,莫要血口喷人呐,我们道观真观犯得着偷你们那点小秘籍吗?”叫黎云的女子翻了个白眼,瞧也不瞧凌珊珊,冷言冷语中充满着不屑。
“好了好了,你们的那点小破事儿别往会上带!”董千傲喝止了两个人的争吵。“还有件事,新入天文台的外国道友传来消息,那边青盟加了人手,好像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饭桌上的气氛又凝固了,回到了会议开始前的样子。未知的事最令人害怕,尤其是对手在做的事是未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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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哥哥在毕业的时候,是怎么决定要去网上写稿的呢?”
芸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充满了林清早已失去的童真。
“那个时候我感觉,自己一步都走不动,每个方向都是未知的,就像没有阳光的天上。”他指了指天空,几颗星星在无边的黑暗中闪烁着。“到处都是闪亮的光,但却离我非常非常的远,真的很可怕。”
“那……那……那我不要毕业了。”芸低着头,仿佛被吓坏了。“我以前以为来书院上学就是一条出路,可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样……”
林清自觉失言,我怎么能破坏小孩子单纯的梦想?就算这梦想根本不能算上是梦想。
“没有的事,现在既然在上学,就不要想那么多。你看我不也活得很好,总会有路的。”林清拍了拍芸的小脑袋,他发现他最近越来越习惯于拍芸的小脑袋,这种感觉仿佛是来自于另一个更可靠成熟的人,和林清大不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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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朗尼先生,晚上好。”
“李先生,晚上好。这么晚了还来台里工作吗?”
“是的,明晚之前我要拿到wolf359的新信息。”
“所以说,有行星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非常大。”
“还是要注意早点休息。”
“您也是,布朗尼先生。”
“晚安,李先生。”
“晚安,布朗尼先生。”
李峰看着雷·布朗尼离开观测室,转身回去操作巨型望远镜,继续他的观测作业。雷走出观测室,驱车回家,心中感叹着中国人的勤勉,接到了一个电话。
“布朗尼先生您好,我是米国邮政中心,有一份您的包裹寄到了您的公司,请尽快来签收。”
怎么是国家邮政?雷腹诽。
“我已经下班了,可不可以送到我家里来。”
“抱歉,还请您来公司签收。”
“明天吧,明天再说。”
“抱歉,您公司有没有代收包裹的人呢?”
雷想起了李,“有的,我有个同事还在公司。”
“抱歉布朗尼先生,为了包裹安全着想,请您找亲属签收。”
“我的公司里哪里来的亲属!”
雷冲着电话大吼。妈的,谁寄的国家邮政。
“这份包裹很重要,还请您签收。”
“知道了知道了,妈的。”
雷愤怒的挂掉电话,调转车头,绕过自己家的房子,走过环路上到另一条街准备回公司。烦躁的等着红绿灯,灯一变绿便轰着油门开了出去。
“我今天孩子……”
侧面的另一辆车无视了红灯直冲过来,精准的撞在雷的车的右前门上,他跟着他的车弹了出去,翻滚几次撞在路边的消防栓上。雷爬在方向盘上,脑子嗡嗡作响,他抬头看向外面,世界裂开了,五彩斑斓的光不停地闪烁。空调不停地漏出温热难闻的气味,突然冷冽新鲜的空气灌入车内,雷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他向左看去,一个高大的黑影站在他面前,这黑影越来越大,直到他什么都看不见,然后侵入他的意识,直到他什么也感觉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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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清发烧了,躺在宿舍里裹着厚厚的棉被,户外的练习太冷了,和室内的暖气相抵触,最终倒下的是他这个常年窝在家里四季享受空调暖气带来的均温的脆弱成年人。芸进不了男寝,几个任课老师进来看过他,林玲给他开过药之后笑话了他一阵就走了,寝室里另外三个男生轮流照顾他,帮他带饭、给他讲他错过的课。林清感觉很不好意思,被几个小朋友照顾简直丢脸,不过也没办法,微潮的被褥和空气让他很难受,开窗通风之后进来的风像是在嘲笑他,穿过被褥用低温调戏着他的身体。
他只能闭眼运气,呼吸吐纳,缓缓的吸一口气,气沉丹田,由前而上至膻中,后上至百会,后下至会阴。一圈一圈的转着小周天,忽然丹田里的气慢慢由后顺着脊柱而上,林清一惊,不过练气课中老师教导,气自动时不要干扰,他只能默默的感受这股气顺着他的脊柱往上爬,一点一点,好像是蚂蚁在爬,奇痒难止。不过爬到一半,这股气就跌了回去,至此丹田里的气就消散了。他决定病好了去问一问老师,大半年的练习,终于得到了一股短暂存在的可能是真气的东西,林清很开心。背后残留的苏痒让他很舒服,随后他沉沉进入了梦乡。
“林哥,林哥,醒醒。”
林清睁开眼,看到杜文宾站在他窗前。
“咋了,文宾。”
文宾抬起手,向林清展示了一个饭盒,
“我帮你带饭回来了,今儿有武昌鱼,可好吃了。”
林清笑着坐起身,穿上外套,打开饭盒看着热腾腾的气,吸了一口气。
“嗯!香!”
杜文宾关上窗户,
“林哥你下午睡了一觉,现在咋样,舒服点了吗?”
“舒服多了,胃口大开!”
林清活动了一下筋骨,乘着热乎,吃起了饭。
“江夏这边就是这样,温差大,特容易感冒啥的。”
林清点点头,问了问文宾今天下午的课,俩人开始交流起实战课的内容。
“林哥你不在,真的是!我们总感觉少了啥,”杜文宾拍着大腿,“今天老师教的东西,我们总觉得没那么有趣,后来想想,是少了林哥你。”
林清轻笑了一下,他平时上课,问题不少,很像他小时候上学,老师讲A,他非要问出个BCD来,更何况现在练功,传承下来的一招一式讲究很多,他不问清楚原理,心里不安生,一开始担心会遭同学老师讨厌,没想到在同学眼里是个有趣的事,老师也津津乐道。
第二天林清终于是可以上课了,他跑去练气课老师的住房(学院没有办公室)跟他说了气自动爬的问题。
“这是内息,”上官仪老师眼光闪烁,“你快有真气了。”
“呼吸运转小周天,内息运转大周天,这是基本的累积真气的方式。具体怎么修炼,不同功法有不同的方式,更重要的是不同的时间、地点。你先不要再转小周天了。”
“多谢老师。”
“不客气,以后叫我上官就行。”
“好。”
没有春秋的江夏换季结束了,终于迎来了夏天,秦俊丰也回来了,虽然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林道友。”秦俊丰拿出一本书,《大化蕴》。
“又要偷跑?”林清接过书,心里突突得跳。“你知不知道这很不公平。”
“是这样的,林道友今年的学习结束后,在下希望你能加入我们,而不是继续学习。”
“一年的学习不足以……”
“足矣。”
秦俊丰踱步到窗口,望着窗面的湖面,叹了口气低声道:
“青盟上个月……”
“诶!”林清出声打断,“我一个还在转小周天的人,就不打扰了,室友在等我吃午饭,下午还有外拳课,学新招式,我要休息一下,很累的。”
秦俊丰转过头望着他,深邃而精明,不是初次见面的秦俊丰,而是医务室里的那个“秦监院”。林清回望着秦俊丰,半年多的学生生涯带回到他眼睛里清澈消失了,左手拿着书,右手下垂,五指微张。
“告辞。”
秦俊丰没有回话,林清也没有等他回话,转身溜去了食堂。以林清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修道者们是以绝对的实力而分绝对的阶层的。他这一届的学生因为有他,所以并不明显,其他年级的学生则异常突出。最高的六年级学生年龄和他只差几岁,实力上者为王,这不是什么校园霸凌一类的小孩打架,而是真真正正的社会体系,实力强的人,会不由自主的成为领头人。外面的世界可想而知会是什么样。他现在出去,就像他看他的同学——都是随手玩弄的小孩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