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魂使笑着解释道:“首先刚才在外头的时候,我明明听你口音清楚,条理清晰,应该是个舞文弄墨的读书人,可你却偏偏说了一句,“我们都是粗人”,看的出来你是故意放低自己的姿态,让自己,不至于显得那么突兀,还有适才见到嫂子,看她的举止仪态,并不似一般的农村妇女,听她的名字也有着一股浓浓的书香气息,我若猜的没错,尊夫人应该是一位大家闺秀,最后你曾说你对我的事情很有兴趣,这就更奇怪了,换做一般的农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有功夫多管闲事,要解释这一点的话,恐怕只有读书人特有的那份求知欲了,我说的对吗?”
宋继成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听他轻声笑道:“你猜的没有错,我确实是一位落魄的书生。”
说着只见他的神色有了几分黯然:“以前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年轻的时候偏偏不信这个邪,在家乡学有所成之后,就想着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
说着只见他顿了顿,脸上尽是懊恼的神情:“奈何仕途之路哪有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一年我失败了,只得回家复读,想不到后来越考越差,三年又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为了读书,我花光了家里的积蓄,结果一事无成,我很痛苦,这段时间只有婉儿不顾家里的反对,一心一意待我。”
“到了后来,屡试不中我的心也就淡了,数年之前,我带着婉儿流落到此,这里的村民看我肚子里还算有点儿墨水,就尊我一声先生,前年老村长去世之后,我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新的村长。”
笛魂使听到这里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儿,的确,人的一生很少有一帆风顺的,但这宋继成确实混的有些惨呀…
说这话的时候两人都已经进了屋,苏婉也已沏上热茶,摆好糕点,待招呼二人坐下之后,便转身带着孩子去了后房,古时妇道人家不宜抛头露面,这一点笛魂使倒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看着妻子离开自己的视线后,宋继成才接着道:“都是些陈年旧事倒是让小兄弟见笑了,对了刚刚的那个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呢!”
笛魂使回过神便把今天下午听到的那首童谣给说了出来,并指出其中自己认为与落霞庄相关的可疑地方。
宋继成凝神细听,到了这会儿才恍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儿,难怪你会误会了,虽说我也不是本地人,但好歹在这住了许多年,刚来的时候我也觉得奇怪,这几句话怎么听也不像是一首童谣,可偏偏这儿的孩子个个都会唱,等等…”
宋继成说着说着突然打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说起这奇怪的事儿,当年我刚来到这儿的时候,老村长似乎跟我提起过一件儿。”
说到这里宋继成陷入了回忆,而笛魂使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他知道线索到了这儿,基本上算是断完了,若是老村长的话里头没有新的线索,那么今天就算是白忙活了。
宋继成也没让他等太久,只听他断断续续的回忆道:“据说这个村子往西南方向十五里地,有座老君山,这座山的山脚下就是洞庭湖,山阳的部分朝东,山阴的部分朝西,朝西的这一面是高余数百丈的崖壁,不同于一般的岩壁,老君山的这面岩壁光滑如镜,据说在一天中的某个特定时辰,映照着阳光和洞庭湖的湖水,这岩壁上会现出一副奇异的景象…”
“奇异的景象,什么奇异的景象?”笛魂使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然而却见宋继成两手一摊,无奈地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按照老村长的说法,看到这个奇异景象的人并不止一个,确切的说很多人都曾经看见过,奇怪的是这些人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有人说看见了仙女儿,有人说看见了金碧辉煌的宫殿,也有人说看到了鬼气森森的庄园…”
“怎么会这样?”
笛魂使也有些疑惑了,按理来说,如果老君岩的崖壁上映照的当真是落霞庄里的景色,那么没理由看过的人说法不一致啊…
这是只听宋继成接着说道:“当时听老村长说完之后,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这地方的奇闻异事,现在想想,这恐怕就是一种海市蜃楼罢了…”
笛魂使此时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这里的许多村民明明都曾见过老君山岩壁的奇景,但是…
“貌若天仙的女子、金碧辉煌的宫殿、鬼气森森的庄园,这些东西的反差未免过大,根本就不可能串联成一件事物,到底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还是说都是假的…”
这时笛魂使也听见了宋村长所说的话,他先是一愣,随后摇头否定了这种推测。
“所谓海市蜃楼,常见的情况有两种,一种是由于人体的体能在极度消耗之后,大脑向视觉神经传达错误的信号,说白了就是脑海中凭空出现的幻觉,这种幻觉出现的条件很苛刻,老君山上的岩壁,许多人曾都见过,所以不太可能是这个原因!”
“至于另外一种,虽然与你所说的情况很相似,但仔细想想还是有所不同,”海市蜃楼”顾名思义,是由蜃气(雾气)在水面上通过光影折射产生的影像,虽然很多人都认为海市蜃楼里的景象,是根本不存在的,但我却不这么认为,既然是光影折射,就一定会有参照物,我所奇怪的是乡亲们所说的那番话,如果大家都没有说谎的话,那么就是落霞庄的主人运用了某种诡异的手法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骗过了我们所有人的眼睛?”宋继成有些奇怪的问道:“其实刚才我就一直想问你了,既然你所说的这个地方从未有人到过,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笛魂使笑了笑没有回答,他总不能说是师傅和少尊主说的吧。
宋继成见他无意回答这个问题,也就没有再问。
两人又讨论了许久,始终没有讨论出个所以然,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田园的日常到这会儿也逐渐进入了尾声,宋继成的夫人苏婉此时也已为两人布好了饭菜,在询问了一番之后便主动回到了卧房。
但此时的笛魂使还是没有什么心思吃饭,满脑子都是老君岩和落霞庄的事儿,只见笛魂使把玩着手中的竹筷,目光落在了身前的饭桌上,桌上摆着几碗精致的小菜,但笛魂使注意的却是居中的一碗馒头,这馒头是从下往上垒起来的,类似于宝塔般的形状,偏偏还垒得异常的整齐,笛魂使刚看到时,还愣了一下,随即莞尔,“不愧是大家闺秀,盛个馒头也弄的…”
突然,笛魂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个馒头,它的样子似乎有点像…像什么?笛魂使努力回想着,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他知道这个问题答案似乎已经被他找到了…
花色的瓷碗,雪白的馒头,这只是两样再平常不过的东西,此时笛魂使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这堆馒头。
“形状,应该是这堆馒头的形状像什么东西。”
一旁的宋继成似乎也发现了笛魂使的异常,他看了看面前的馒头,又看了看坐在身边的这个年轻人。
“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这时只见笛魂使将手中把玩的一支竹筷搭在了这些馒头的顶上,随即侧过身子,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紧接着只见他站了起来,向后退了几步,再次放低身子仔细的看了看。
“小兄弟,你…你这是?”宋继成不明所以,有些奇怪的问道。
待笛魂使重新落座之后,宋继成注意到,这个年轻人的表情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
“我想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笛魂使笃定的说道,看到宋继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笛魂使只得指着那堆馒头解释:“宋大哥,你看这馒头像什么东西?”
“这馒头像什么东西?”宋继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宝塔?”
“还像什么?”笛魂使继续追问…
“嗯…?”
看的出来,宋继成已经很努力的在想了,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是阁楼”,笛魂使开口揭开了这个谜底,“我曾经在东海有幸见过一次海市蜃楼的奇景,当时我就发现,海市蜃楼所映照出的景象,似乎是悬挂在海平面之上…”
说着他一只手拿起另外一只竹筷,横在了瓷碗和馒头之间,另一只手握拳放在了桌面上,接着说道:“假如我们人在这个位置观察海市蜃楼的景象,肯定能够很清楚的观察到它的全貌,对吗?”
宋继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若是我们人处在这个位置呢?”说着只见笛魂使缓缓抬起拳头,保持在了与最顶上那个馒头同一水平的位置。
”这…这难道有什么不一样吗?”宋继成更奇怪了。
“哼”,笛魂使轻笑一声:“当然不一样,若是人处在这个位置,就什么也看不见!”
“这…”
宋继成整个人都愣住了,因为笛魂使所说的话,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对这些事物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