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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星空与关内的群星并无差距,天地不仁,却没有因为汉土的富饶瑰丽而格外多赏他们积分美丽的星光,也没有塞外苦寒而夺走他们可能唯一拥有的群星,
夜空很宁静也很澄澈,那轮悬在天上的星光跨越了天长地远的距离来到了这片土地,鹅毛般的大雪打断了赵芸的归路,塞外的林地里,一行数人生起了篝火。
每一个人都裹着厚厚的毯子,出关三天来,原本洁白如雪的毯子变成了带着血腥味的红色布条,但每一个人都紧紧地裹着他们不知沾满了匈奴人还是自己鲜血的毯子。
在四月初的关外,身着铁甲就如同将一把没有刀鞘的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可一行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脱掉铠甲的打算。赵芸看着远处纷纷扬扬如同柳絮又像鹅绒的大雪,突然很想家。
人人都知道那偌大的冠绝天下的繁华长安城里什么都有,可就是没有亲情、没有爱情、也没有友情,这世间俗人最为珍视的三样东西或许在长安城如云的王侯府中存在过。
但赵芸生于侯府,他的父亲和太祖皇帝一起打过江山,也多次在先帝危难的时候放弃过眼前那个并没有太多前途的游侠儿,但赵毅作为两代皇帝起于微末时就结交的朋友,也是两任皇帝最信任的人。
在诸多努力以后,以忠义闻名于天下的赵将军还是为了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兄弟要回了一个小小的乡侯,让这个从小就做着封侯梦的弟弟得偿所愿了。
赵芸出生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如同鹅毛般飘泄而下的飞雪,在关中微风中飘扬三月而不止,在侯爷府中雕梁画栋的屋子里远远看着那些忽上忽下却连绵三月的雪花的时候,哪怕从来没有受过一天正式教育的侯府夫人也觉得那雪像极了画中的瑶台仙境。
可是那年,八千里关中的千万农民失去了那年的春耕,四十余万鲜活的生命变成了饿殍,将自己干枯瘦瘪的身体如同画中的飘然而至的仙女一样放置在了八千里天府的各个角落,
足以支撑一个帝国的八千里关中富饶天国却也没有办法在那样飘然如仙的雪花中安置他们鲜活的生命。
那年先帝第一次在飞雪中感觉到了命运的残酷与自身的渺小,随着关中一起白了头的先帝带着礼品去赵毅家拜年。
偌大的帝国面临着国库虚空和陈兵百万的蛮族,天下至尊的皇帝也只带了一大包盐焗芸豆到了赵侯府,
赵将军数十年的戎马生涯却没有为他带来一个体面而光荣的退休生活,相比于其他劫掠地方后丰衣足食的伟大征服者。
赵将军心中的信念与仁慈在那年雪中的长安城更显得愚蠢而无用。长安城中数以百计的王侯纷纷为了关中受灾的人民捐出了自己戎马数十年所积攒的财富与粮食。
只有赵将军最为小气,一生没有浮财的将军只拿出了一袋先帝刚刚送给他的芸豆与几只从上林苑里打来的猎物为几个受灾老部下做了一碗芸豆粥。
那年,先帝和赵毅一起来到了这金玉满堂的赵侯府,也遇上了这个孩子的出生,那年那天第一眼见到赵芸的赵将军就很喜欢这个雪中出生的孩子,小小的孩子明眉睫目,一举一动中显得极为可爱也让人怜惜。
更加神奇的就是那孩子自打出生以来就一直啼哭不止,却在见到赵将军以后停了下来,
而赵将军那一生止小儿夜啼的杀气也同样没有吓到她,一个在百年不遇的雪灾出生的孩子与一个戎马一生却孑然一身的老将军命运般的相遇在了先帝面前。
“这个孩子可真是聪明伶俐啊,我很喜欢这个孩子,正好我家那个孩子三岁了,
还没有定过娃娃亲呢,不如将军将这个孩子许给我如何,让这两个孩子一起见证你我为他们打下的江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年第一眼看见赵芸就喜欢的不行的可不止那个白马赵将军,先帝对赵将军的愧疚在看到了赵芸以后瞬间就变成了对于赵芸的喜欢,同样也想起了赵毅认可的李陵。
“深宫大院,六宫十二殿,天下佳丽与一人宠爱……陛下啊,这是害她呀。”
赵将军抱着那个孩子,看着她睁开的无暇双眼,听着皇帝对于两家孩子的期望,
想了很多也想起了皇帝宫中那些精心打扮却在三十六年中不得与皇帝相见的宫女,赵将军摇了摇头,拒绝了皇帝的好意邀约。
“将军所言却也在理啊。”先帝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皇帝被自己的老伙计拒绝后也是一脸笑呵呵的。
“朕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以后就把她送到朕的未央宫中抚养,一应供需按长公主的待遇执行,待她三岁以后,就和李陵一起接受赵将军与太傅的教导吧。”
征服了四海八荒的皇帝尊重并在乎一个陪伴他数十年,并忠心耿耿的老朋友、老伙计、老部下,可并不代表他在乎一个数次易帜的小小乡侯,皇帝金口一开,便是不能收回的金口玉命。
“臣遵旨。”纷扬雪中,赵府所有人都跪倒在了将军和皇帝的面前,所有人都是一脸喜色,
刚出生的小姐几乎转瞬之间就要在十几二十年后成为帝国的皇后,这几乎是泼天的富贵,挽手就得到了。只有抱着婴儿的赵将军看着窗外的飞雪,神色与心情复杂,却也不知道说什么。
……
赵芸看着眼前的飞雪,心情也很复杂,这样的飞雪势必让今年的三关九塞付出极大地代价,蛮族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一波接着一波拍打着三关九塞的高墙坚垒,没有攻城器械的蛮族甚至会用人体搭成梯子,用自己的生命来为后人开路。
飞雪中的林子在火光照耀下,显出很多奇形怪状的影子,不断的勾起人们脑子里关于北方蛮族与北方不毛之地的恐怖记忆,那些老奶奶们在火炉前用来吓唬不听话小孩的恐怖故事。
比如说匈奴人吃人肉,喝人血,还会把一个人的皮拔下来披在自己身上,然后在那个失去皮肤的五面人的惨叫声中载歌载舞,
同时用一把锋利的小刀把他带着脂肪的肉切成薄皮,然后放在火上烤熟后撒上盐与匈奴特产的马奶酒同饮的传说。
但最重要的是这是真的,而且按照匈奴所信仰的萨满,人必须要回馈自然,于是匈奴人会将第一片成熟的烤人肉返回喂给那个人吃。
“哨兵怎么还没有回来?”赵芸看着那些奇形怪状的影子,脑子里也一直浮想着自己离开长安前,
李陵为了挽留自己而给自己讲的恐怖故事,就比如说那个七个匈奴人和一个汉公主的故事,也不知道他是哪里看来的,明明是一个七个善人救了公主,公主最终和王子在一起的美好童话。
他硬生生用自己超烂的文笔把它改成了一个恐怖故事,一个公主被七个匈奴人抓走了,然后匈奴人先扒了她的皮,
随后在火堆里一步步切下了她的肉,烤熟之后一片片喂给她吃,最后最丑的那个匈奴人还披上了公主的皮肤,在未央宫里刺杀了皇子。
明明是这么无稽的故事,他还要把齐王府的灯都灭了,一脸正经无比的表情却偏生生要用自己都不信的恐怖语气讲出这个故事。
那个故事烂极了,赵芸可是从小听着赵将军用一种陈述句的语气讲述他看了多少个脑袋的人,怎么可能上这个人的当呢,更何况这个人的文笔还有他讲故事的语气烂透了,白马银枪纵横长安城的赵芸小姑娘怎么可能害怕他呢。
这个人啊,他想要把自己留在他的身边,这样位列帝国齐王的李陵就不是孤身一人了,可他还没有明白自己,叔父也没明白,天下这么大,世界这么精彩,我也要想让这天下颜色为我独占三分。
让李陵那小子明白,自己可不是他齐王殿下的权势附属品,哼,等那天齐王殿下真正明白自己的价值了,我就可以趾高气昂的站在他旁边,吃他的饭,拆他的家,哪怕让他把那颗云候宝贵的不行的枇杷树砍了,他也得去。
这样云候家的那群碧池尤其是那个云小曦,就不敢冒着云候的火气来勾引李陵了,到时候只要站在他旁边,就不会有人敢跟自己抢李陵这个笨死人的傻子了。不过自己真的好想那个连故事都编不好的傻子。
“噗哒”这是弩机撞击弩臂的声音。
赵芸翻身一滚,一根浑身漆黑不见丝毫反光的弩箭如同俯冲的战斗机一样从她的前额划过,赵芸的一缕头发慢慢从空中飘落,如同这塞外的人命一样毫无声响的飘散在了空中。
森林里树枝横斜,不利与骑兵冲锋与远程射击的同时,也不利于长兵器的舒展,赵芸的龙胆长一丈三,比不上军中猛将所用的一丈八,却也有四米多长,在林间并没有什么敌方足够施展。
赵芸从腰间拔出了李陵临行前送她的青钢剑,一把传说中砍翻了七十余员敌方大将的利剑,先帝最喜欢的一把武器,是李陵特意去跟皇帝要来的。
剑面很光洁,甚至能够如同镜子一样反射出对面的光芒,拿在手上就如同拿着一泓泉水般,舒服极了。
“阁下何人?”
赵云站在队友支起的大盾后面,对着刚刚射出弩箭的方向朗声问话。
赵芸麾下数人站成了标准的五人战斗队形,一盾一剑两弓一弩的队形站在一处,这种远近皆备的五人队是帝国编制的基础,强大的远程火力是帝国军征服取胜的关键。
“噗哒”
对方并没有答话,只是在赵芸问话的那一瞬间射出了很多弩箭,十几只弩箭插在盾牌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盾牌很厚,弩箭并没有足够的能量来穿透这个盾牌。
那天,雪下得很大,灯火闪烁,群星隐晦。
赵芸拿出了自己背后的长弓,将一支箭搭在了弓弦上,右手食指轻轻用力,整个人微微拱起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月光照耀下的森林,明亮可见纤毫,但飞雪改变了一切。
少女闭上了眼睛,倾听着清风送来的所有资讯,清风吹过枝叶的沙沙声,树枝摇摆的轻微撞击声,也有那轻履踩在雪地上的轻微异响。
清风不仅带来了风花雪月,还带了敌人的踪迹。风雪飘扬之间,敌人隐藏在那些阴风怒号的雪花之后,却没有能阻挡清风最终为他们送去的终末之箭。
“嘿呀”赵芸起身向着一颗大树屈身跳去,轻触树干后在空中借力完成了一个翻滚,同时一支箭在月光下脱弦而出,那只反射着璀璨月光与紫色星光的利箭很快穿过了空气与诸多阻隔来到了一个黑衣人胸前,将他狠狠的定在了树上。
月光不知何时变成诡异却又瑰丽的紫红色,轻云弥漫间,群星为之暗淡也逐渐失去了他们的原本颜色,血红色的月光笼罩和淹没了赵云所能看见的所有世界,
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赵云看着那个黑衣人死不瞑目的眼神,以及她之前听到那个黑衣人统领下达的撤退命令时所用的关中口音的汉语。她知道帝国之间的权利斗争已经蔓延到了每一个可以斗争的地方。
“也不知道李陵那个傻子现在怎么样了?”赵芸从黑衣人的身上摸出了一块不明用途的单件,
那个椭圆形物体有着珍珠般的白色外表,青玉般光洁的手感以及不知用处的神秘按键。
……
永平五年,关中大雪,百姓流离,饿殍遍地,所能存者十不足一,皇帝立于未央之巅,俯瞰关中走向,是时,流民四百余万,扣关函谷,上闻之而心惊,
自谓曰:“此乃土崩之时也。”“赵将军乃请曰:“往时,关中富庶,陛下赐臣以良田美玉,臣心无愧。而今天下土崩,乃请陛下更赐芸豆,期间差费,请陛下用以振百姓之用。”
先主慨然曰善。
《旧赵书.太祖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