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726年,青城市百里外的一片山谷之中难得的升起了浓重的炊烟。
一位个头矮小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怀里抱着一捆柴火兴冲冲的跑到了土胚砌的厨房之中。
厨房的门楣处,一位同样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手里拎着个酒壶,面色微醺,看着少年忙碌却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
少年一只手拿着石刀,一只手提着男人所说用酒钱换来的老母鸡,杀鸡放血,身材虽说瘦小,但是处理起来,动作却相当的麻利。
虽说此前没有杀过鸡,但是鸟倒是杀过不少,这里人迹罕至,鸟兽虫鱼向来是不缺的,虽然男人从来不出手,但是少年为了食得肉味,自然会去想办法捕鸟抓鱼。
这个时候,百里外青城市同龄的少年还在玩泥巴,少年已经成为了食物百事通了。
兴许是意识到今日的不同,少年将老母鸡炖上之后又拿着用荆条编制的鱼篓跑到山涧捕鱼,随后又是收整菜园子里的蔬菜瓜果,忙忙碌碌就是一上午。
看着少年来回跑动,男人半阖着眼,随后拿起挎在腰间的酒壶轻轻的抿了一口,然后便是静默的叹了口气。
午餐丰盛,一大一小,两人就端着木碗坐在屋檐的台阶上,安安静静的喝汤吃饭,吃完了之后男人便开口道:“小崽子,我要走了。”
虽然心中有所猜测,但是真听到男人开口,少年还是忍不住怔怔出神,半响后怯生生的开口问道:“那还回来吗?”
“这次不回来了。”男人话音落下,随后便是长时间的寂静。
风声轻语,鸟儿轻鸣,树叶飒飒,除了这些,幽静的山谷之中再无他声。
一直到傍晚,男人抖了抖发麻的双腿,站起身子伸了个懒腰,从腰间拿了一个玉牌,随后轻轻的挂在少年脖子上,“这上面刻的是你的名字,冬天前离开这里,出去多学学怎么做人,道理都在路上。”
留下了这么一块玉牌以及一句算是期望的话,男人便拿着那把锃亮的宝剑扬长而去。
少年则是呆呆的拿着手中的玉牌,看着上面的两个小篆,眉头紧紧的皱着,他不认识这两个字,或者说他一个字也不认识。这五年,男人什么都没有教他,少年也从未离开过这个山谷,而男人又总是会出去,所以大多时候少年都是独自一人和山谷里的花鸟作伴。
即便到了现在,少年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具体是干什么的,只知道他爱喝酒,尤爱青山镇的桃花酿。
其实少年不知道,青山镇根本就没有桃花酿,只有一个江湖人称桃花妙手的医者,苏仲也不爱喝酒,喝酒不过是为了缓解身上的痛苦而已。
九月,正值秋高气爽,男人已经离开了四个多月,少年心里还带着期盼,说不得男人哪天又回来了呢。
冬月十一日,少年已经肯定男人不会再回来了,今天是他的生日,此前不管男人做什么,外出多长时间,这天一定不会错过的,但是这次,一直到日落西山,少年也没看见男人的身影。
月底,少年背着一个小行囊,在大雪中扭着步子向着山谷外走去,这里太冷了,而且菜园子里不长东西了,少年得另谋生活了。
少年搞不明白,为什么男人在的时候,即便是大雪隆冬菜园子里也能长出来东西,屋子里也不会太冷。
男人走后,这里的一切都变了,少年开始饿肚子。
十数天的跋涉,少年饿的前胸贴后背,少年终究是没有走出山谷倒在了雪地里,就在意识模糊之际,他看到另一颗树旁有两个白花花的玩意,而且还飘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少年爬了过去,拿着那两个馒头开始狼吞虎咽,那是他生平第一次吃用白面做的馒头,可笑的是他还不知道那玩意是什么。
少年眼中涟漪点点,转眼到了今年,他已经十一岁了,当初那个瘦弱的少年现在看起来依旧单薄,不过至少不会弱不禁风了。
妇人伸着手在少年眼前晃了晃,疑惑道:“想啥呢,连饭都不吃了?”
少年回过神来,看着手中白花花的馒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然后看着老道士说道:“你说你当时怎么就不给我多整几个馒头呢,才两个,你也真够小气的。”
老道士半阖着眼,淡淡的说道:“嫌少,现在管够。”
少年翻了个白眼,懒得多说,转过头看向妇人,“姐姐,你说你怎么会看上这老头呢?要钱没钱,要色没色的?”
妇人瞥了一眼老道士,老道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妇人,妇人掩嘴一笑,叹息道:“我当初就是瞎了眼呗,年少不懂情事,被这个牛鼻子老道给忽悠了。”
少年摇了摇头,同样也是叹息了一声,“老头忽悠人的本事确实不小。”
少年正了正颜色,转口道:“不过老头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被我爹忽悠来保护我?我貌似是个大麻烦嘞!”
老道士没有开口,妇人砸吧了一下嘴,刚想开口说上两句,老道就是一个寒冷的目光投了过去,少年耸了耸肩,表示自己无所谓,但是口嫌体正,终究还是问了一些话。
“我爹叫什么名字这个总能说吧?”
“苏仲。”老道不咸不淡的吐出了两个字。
少年追问,“那我娘呢?”
老道士没有开口,他知道,但是不能说,苏仲后来所遭遇的一切都和少年的娘亲脱不了干系,苏卿现在满天下的遭人追杀,其中一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娘。
少年看着老道的神情,也没有再多问,他只是单纯的想知道自己爹娘的名字而已,不过不知道的话也无所谓了。
对于那个便宜老爹,少年还有些感情,但是那个从未谋面的亲娘,少年谈不上喜恶,只是觉得像个陌生人,和自己爹娘比起来,少年更喜欢老道多一些,毕竟不管是明里暗里,老道和少年相处的时间最长。
“老头,你说现在咋办,这两天你也看到了,那个劳什子天盟的人天天盯着我们,还破坏咱的生意,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少年满脸的不爽,被人盯着他倒是没有什么,但是破坏生意这就太让人厌烦了,“喂,老头,你说话啊,你可答应我了,十五号素月斋开门了可要带我去的。”
素月斋,大秦最具盛名的糖果铺子,遍布大秦的大江南北,每一个地方都只有一家,而且每个月只开业一天,虽然价格不菲,但是品质那是妥妥的有保障。
老道有些无奈,像他这种修士,在哪都会被当做客上宾,但是他要保护苏卿,自然就没有精力去参合世俗杂事了,不参合世俗,那就意味着缺钱,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老道扭头看了看妇人,赧颜道:“那个,研儿,你有没有余钱,能不能借我点。”
妇人翻了个白眼,从袖中拿出一张黑金色卡片塞到了少年手中,尔后看向老道开口道:“密码是六个六,月底我就要回上京了,这段时间你能不能陪陪我?”
老道士看了看少年,刚准备开口拒绝,少年却抢先开口道:“人家大老远跑来找你,你就陪陪吗,这几天我就跟在巡逻队屁股后面,他们要是敢乱来的话,我就给你发信号。”
少年晃了晃手腕上的玉坠,那是一道符引,方圆二十里的范围内,老道士可以凭此瞬间出现在苏卿的身边,大前天意外被妇人暗算后,老道就急忙炼制了这么一个法宝。
老道士想了想,随后点头答应了,在江南城内,还没有谁能从他眼皮子底下将少年带走,只要不出江南,少年的安危不是问题。
当然,这是考虑天盟的人不会和江南赢家撕破脸皮,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当下天盟是肯定不会和赢家撕破脸皮的。
少年笑了笑,随后冲着妇人使了个眼神。
妇人也笑着点了点头,老道士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只当是两人冰释前嫌,但是却没想到这件事是少年早已和妇人谋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