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纯阳道宗大火肆虐,在山门前,一名穿着灰白色长衫的男人持剑而立。他的鼻梁挺拔笔直,眉弓高高隆起,脸颊的轮廓犹如刀削斧凿般深邃,即便手中长剑上还滴着鲜血,他的嘴角依旧挂不羁的笑容。
在他身边,围满了纯阳道宗的人,有的人不知所谓,有的人严阵以待,也有的人嘴角勾勒着莫名的笑容。
“苏冬平,你再不出来,剩下的几位纯阳七子我也杀了啊!”男人扫视了周围众人一眼,他向前一步,周围的人便全都后退一步,没人敢再阻拦他,台阶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已经证明了,他们这些修士拦不住眼前的这个人。
“大言不惭!苏仲,别以为去外面晃悠了一圈翅膀就硬了!”慎虚子冷眼冷语,话语听着讥讽,但是却没有丝毫的杀意,作为山门之中为数不多知道真相的人,他自然知道苏仲刚刚杀的都是些什么人,现在的他不过是配合苏仲演一场好戏而已。
苏仲淡淡的瞥了慎虚子一眼,似是讥讽的笑了笑,“都七老八十了,还占着纯阳七子的位置,也不害臊。”
“你……你……”
“你什么你,我说的不对?看看你那脸色,肾虚就多补补,老不羞的东西!”苏仲冷哼了一声,随后迈步上前。
再前面就是纯阳道宗主殿,无垢殿,宗门要地。
苏仲站在演武场的正中央,吆喝了一句,“苏冬平,你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一步一个阶梯,当苏仲走到无垢殿门口时,一名模样和苏仲有七分相似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就是苏冬平,纯阳道宗宗主,同时也是苏仲的大哥。
苏冬平负手而立,直视着苏仲,眼神中的情绪复杂,两个样貌相近的人穿着相似的衣服却有完全不同的味道。
苏仲是桀骜不羁,苏冬平则是温润优雅。
“没想到五年过去了,你成长到了这个地步,父亲在天之灵知道了也会很开心的。”苏冬平扫了一眼苏仲左手中的襁褓,不经意的笑了笑,“这就是我侄子?叫什么名字?”
“苏卿,乳名青山,不过运气不好,现在命悬一线,还需要你这个便宜大伯帮帮忙。”苏仲轻咧着嘴,但是话语中的寒意谁都能感觉的到。
苏冬平沉默了,这件事情的内幕他也知道,但是他选择了视而不见,现在他后悔了,尤其是看着襁褓中那个孩子。不管怎么样,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纯阳道宗没有参与这件事。”苏冬平最终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苏仲淡淡的点头,嘴角依旧带着那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我知道,要不然今天我也不会来这,更别提只杀了这么点人。”
苏仲扫视了周围一眼,随后迈步,昂首挺胸的走向无垢殿。
苏冬平侧移了一步,挡在了苏仲面前,“即便你救了他,他以后也活不下去,除非你放下一切去庇护他。”
苏仲眯着眼盯着苏冬平,“你是我大哥,有人要暗算我的家人,杀我的儿子,我不奢求你帮我,但是也不希望你拦我,不然的话,我手中的剑可不同意。”
苏冬平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无可奈何,“你不是我的对手。”
苏仲优哉游哉的摇了摇头,随后气势陡然一变,灵压迸发,周围的青石板顿时龟裂,在场的人,除了苏冬平,其他人全部都是被这强大的灵压压的跪服在地。
苏冬平略微一惊,温润的眼眸第一次出现了情绪波动,“献祭?凭你当前的实力,最多再过十年,你就可以一一去清算,你这是干什么!”
苏仲没有解释,玩世不恭的耸了耸肩膀,“你现在还要拦我?”
苏冬平没有说话,淡淡的摇了摇头,苏仲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那么不管他怎么做、怎么说,苏仲都会无动于衷,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的性格的了。
如果说苏冬平时温润的水,那么苏仲就是暴虐的火。
“宗主,不可,这可是自毁根基的事啊,何况天盟那边事后也不好交代!!”
“对啊,宗主,不可让这妖孽动用行道印,请宗主为纯阳道宗上上下下数百名弟子考虑啊!”
苏冬平淡淡的扫视了四下弟子一眼,右手微抬,一道青影倏然而至,一把三尺七寸的灵剑出现在他手中,“我怎么不知道他要动用行道印。”
随着平缓的话音落下,苏冬平手中长剑微微挥动,一道道剑气迸发,刚刚提及天盟的一干弟子尽数被斩杀。
“凡我门下,再提及天盟者,杀无赦。”苏冬平古井无波的一句话撂下,随后盘腿坐下,手中青影剑直立于身旁青石板上,四下无人敢在多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风格倒是一点没变,甚至还借机帮我除掉了天盟安插在宗门的孽障,终究还是我欠你的!”
苏冬平双拳紧握,默默叹息了一声,如果自己向苏仲透露一点风声,哪怕只有支离破碎的三言两语,事情都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无垢殿内,殿堂顶部是由灵阵构成的“天空”,随时间变幻,光暗交替,在大殿的四方有四根支撑着“天空”的梁柱,雕龙画凤,不时又灵光闪烁。
当苏仲走进来之后,手中印诀掐动,四根玉石打造的支柱释放出一片白光,随后混合在一起,一方古朴无奇的印玺浮现在半空中。
印玺的地面刻有“代天行道”四个阴文字体,周围还有一些刀削斧凿的痕迹,仅仅看外观,这就是一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印玺,但是它却是苏家传承千年的至宝。
只有拥有苏家的无垢血脉之人才可以使用这方行道印。
每一代苏家家主都会在退位后将毕生灵力用来增强行道印,经过千百年的锤炼,行道印的威猛完全可以媲美大秦的国器。
苏仲看着眼前的行道印,随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儿子,苦涩的笑了笑,只有行道印才能救自己儿子的命,但是这么用的话,却相当于断了苏家的根基。
“秦皇十二姓之一的苏姓看来要毁在你小子手里喽!”苏仲哈哈一笑,喃喃自语道:“断就断吧,谁让你是我儿子呢!”
苏仲满眼宠溺的神情,随后食指弯曲,刮了刮苏卿的鼻梁,“嘿嘿,真像我,不知道以后哪家的姑娘会被你祸害!”
似是嬉笑的说完这一句后,苏仲将行道印拿到手中,口中诵念,眼神中光华绽放,襁褓之中的孩提身上顿时灵纹遍布。
强大的灵力涌动在半空中形成的气旋,正中心甚至实质化成带有物理性质的灵刃,气旋之下,苏仲的衣服都被撕裂了多处,苏仲紧紧的咬着牙,维持着灵力的稳定,等到灵纹完成,苏仲急忙将行道印封入苏卿身体之中,“印玺藏于心,这下你心脏的暗伤算是被镇压住了。”
苏仲哈哈大笑,随后抱着苏卿大步走向门外,路过苏冬平身边时,笑道:“行道印我就拿走了,族老那边就交给你解决了,对了,你的青影剑借我一用。”
苏冬平淡淡的点了点头,两指一挥,青影剑便从青石板上拔起,飞到了苏冬平身边。
苏仲接过后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剑身,不满的嘀咕道:“老头子还真是偏心,当年什么好东西都给你。”
苏冬平无奈一笑,“谁让你不愿意接过宗主之位呢。”
苏仲摆了摆手,随后踏空而行,向着天盟所在的方向赶去。
看着苏仲的身影远去,苏冬平心思沉重,一言不发的离开了无垢殿门口。
秦皇721年,冬月,雪虐风饕。
苏仲独闯天盟,战天盟十二秀,斩杀半数有余,逼迫闭关的天盟盟主余庆破关而出,大战三天,余庆重伤,苏仲败走。
又五年,一道青影拔天而起,自大江南北掠过,所过之处皆是血溅十步,八千里路云和月,以杀止杀,无人撄其锋芒,毕竟是一个必死之人的发泄,犯不着去阻拦。
时隔三日,青影剑飞回纯阳道宗,苏冬平伸手召回,本应是青色剑身,此时此刻却殷红一片,锋锐之气更胜往昔。
苏冬平轻轻的擦拭着剑身,眼神之中尽是苦涩,“以灵炼剑,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