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休伊特特别爱买房子,然后出租。最开始,一两套、三五套的时候,他或者自己去收,或者临时打发人去收,都不是难办的事情。后来买了十几套、几十套房子后,休伊特发现自己已经无力去收房租,即使派去公司员工也忙不过来。久而久之,就出现了拖欠与逃租现象,休伊特为此很头疼。
看到洛克菲勒在如此短时间内收拾了戴利,休伊特灵机一动:“就让这小子去收。”
老板下了命令,洛克菲勒当然得执行了。于是,一早到公司整理完账目之后,休伊特的马车就拉着洛克菲勒外出收租。
一圈跑下来之后,洛克菲勒大致理顺了关系。他设计了个流程,然后与租户一个个签订合同,严格约定租金交付时间。洛克菲勒在合同中加了一条:“只有当年按时交房租的租户,才能获得第二年续租的优惠权。”增加这一条之后,租户可以得到实惠。当时的克里夫兰经济发展很快,人口流动性也大,洛克菲勒正是根据这一点,增加了租户的实惠条款,并以此改善房东与租户间的契约关系。
当然,洛克菲勒也精心优化了收款流程,保证每个月最多花两天时间收完租金。公司业务很忙,不可能用太多时间去收房租。
大部分租户在洛克菲勒“新政”下改良了,但有五家租户,似乎还想多揩点油,经常延迟交房租。
老板交代的任务,当然得做。于是,洛克菲勒一有时间,就去上门收租。如果对方以不在家或者忙碌为由拒绝见洛克菲勒,洛克菲勒就一脸悲苦、神情凄惨地坐在门外,大有收不上钱就没米下锅的劲头。每当有人经过时,洛克菲勒就主动上前打招呼,很无奈也很急切地问:“请问,您知道这个租户吗?他租了我老板的房子一直没付租金。”
因为洛克菲勒不厌其烦地上门催租,不厌其烦地站在门口向过往人询问,那些租户后来都担心名声被搞臭,陆续“改正”了拖欠房租的毛病。
休伊特对洛克菲勒刮目相看了,他实在弄不明白,这个文静的男孩子,怎么能战胜年纪大过他好多的老江湖?塔特尔倒是没有休伊特想得多,他只知道,洛克菲勒来了之后,自己确实轻松多了。
1855年圣诞节,休伊特把洛克菲勒叫到自己的办公室。
“约翰,我与塔特先生商量过了,决定结束你的实习期,并付给你实习期薪水。瞧,这是给你的25美元。”休伊特把钱递给洛克菲勒说,“另外,我们很高兴接纳你为公司的正式员工,你的周薪是5美元。”
“谢谢休伊特先生!”洛克菲勒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也控制着眼泪。
25美元,这是洛克菲勒16年来挣到的最大一笔钱。而每周5美元,意味着他可以不再依靠父亲养活全家。
“上帝,谢谢你赐给我机会,让我通过努力,养活我的家人。”洛克菲勒突然觉得,自己是个强大的男人了。
从1858年4月到1865年的7年,是洛克菲勒创业初期。
这段时期,洛克菲勒完成四大飞跃:
第一,在南北战争期间,没有参战并赚取到人生第一桶金。洛克菲勒成功地成为美国南北战争后的第一批青年万元户,奠定了壮大事业的经济基础。
第二,娶到了终身伴侣劳拉·斯蒂尔曼。劳拉是个信仰坚定的女性,为了洛克菲勒,她不但放弃了自己的宗教信仰而改信浸信教,并终生以维护家庭稳定为目标。
第三,适时跻身石油业,并理智地以炼油而不是开采石油作为最初的进入口。这一选择,使洛克菲勒最大限度地盘活资金,而没有陷身于石油开采行业庞大的设备开支,以及开采油田的火灾等巨大风险。
第四,在与合作伙伴价值观发生冲突时,及时分家,自立门户。
愚人节挂牌
“嗨,约翰,我是克拉克。”
1857年年底的一天,莫里斯·克拉克出乎意料地来到休伊特—洛克菲勒公司,拜访洛克菲勒。
莫里斯·克拉克是英格兰人,不过他本人出生在美国。1855年夏天,他与洛克菲勒相遇于弗尔萨姆商业学校培训班。与洛克菲勒不同,克拉克是工作几年后,接受培训班学习的。
在弗尔萨姆学校培训班时,洛克菲勒与克拉克关系算不上融洽,但洛克菲勒对利息的反复提问,让年长洛克菲勒10岁的克拉克印象深刻。此外,效力于一家农产品贸易公司的克拉克,怎么也搞不明白,工作仅仅一年多,洛克菲勒怎么能当上休伊特公司的合伙人?
在与洛克菲勒深入交流几次后,克拉克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他想邀请洛克菲勒与自己一起创业,从事农产品贸易。克拉克效力的那家公司,业务很好,但因为自己不是公司合伙人,克拉克无法分享公司的利润。
“约翰,以我的专业判断,加上你的财务管理,我们俩人合伙,肯定能在克里夫兰农产品贸易上出人头地。”与洛克菲勒不同,克拉克很擅长煽动。
“克拉克,请给我一周时间,我要与家人协商一下。”
洛克菲勒没有敷衍克拉克的意思,他确实需要考虑一下。
要知道,过去的休伊特—塔特尔公司,现在的休伊特—洛克菲勒公司,是他从一个小毛头成长为合伙人的第一个公司,这家公司的薪水,让妈妈和弟弟、妹妹不依靠父亲也能过上相对稳定的生活,而他的敬业,在克里夫兰商界已经小有好评。一些异常谨慎的银行家,偶尔会提及洛克菲勒这个名字。要知道,洛克菲勒才17岁。
令洛克菲勒必须深入思考的,是自己的下一步定位问题。休伊特—洛克菲勒公司生意很杂,既做铁路生意,也做矿石生意,有时候也做农产品贸易。对初涉商海的洛克菲勒而言,确实得到了全方位的锻炼机会,这在大公司是不可能的。但是,样样通,样样松,因为注意力过于分散,1857年的金融危机,令休伊特—洛克菲勒公司陷入了窘境。
因为主管财务,加上是有心人,洛克菲勒得以每天观察公司业务,他发现自己公司最好的一块业务,就是农产品贸易。因此,克拉克所说的主意,对洛克菲勒有非常强的诱惑。
工作不到三年,洛克菲勒居然储蓄了800美元。对于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孩子来说,这笔钱算得上是天文数字了。但是,要自己创业,洛克菲勒的储蓄还远远不够。
要么是天助人愿,要么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比尔居然要主动借钱给儿子。
1858年3月,老比尔找到洛克菲勒,说原计划要在洛克菲勒21岁时给他1 000美元,现在,他想提前兑现这个计划。
就像终生把父亲的狡诈、欺骗看得透透的一样,洛克菲勒知道,父亲一定得到了一笔钱,想放在自己这里生利。不过,也像永远不把父亲的窗户纸捅破一样,这一次洛克菲勒愉快地答应了父亲的要求,连10%的高额利息也没有计较。要知道,当时的银行利息是6%多点,7%不到。
事实上,老比尔从他人处得到了1 000美元,他想让这笔钱多生利,因此决定把这笔钱借给儿子。尽管不在身边,但老比尔对洛克菲勒近3年来的杰出表现,还是门儿清的。接下来的经历证明,没有人比老比尔更了解洛克菲勒的能力。
尽管利息高了些,但在与父亲的借贷中,洛克菲勒也确实学到不少东西。利息高,本金可能随时要被收回,这些都要求对借贷与还贷有着清晰的计算。这些,对初涉商海的洛克菲勒来说,都有相当大的正面意义。当然,凡事都有个理解角度问题,如果一定扯着父子亲情,可能就不会有洛克菲勒日后的成就了。要知道,当洛克菲勒成为美国数一数二的富翁之后,他也借钱给女儿艾尔塔与儿子小洛克菲勒,当然,与父亲不同,洛克菲勒的利息要低得多,只有6%。
有了父亲的1 000美元垫底,洛克菲勒拿定主意,可以创业了。但他不想说自己创业,而是决定与休伊特摊牌。
“休伊特先生,我想把年收入提到800美元。”
“约翰,公司去年收入很糟糕,这你是知道的。另外,你加入公司才两年,成为合伙人才一年,怎么可能把收入提到800美元呢?”休伊特反诘自己的年轻合伙人。
“我不能同意您的说法。塔特尔的年收入是20 000美元。就算我年轻,加入公司时间短,但我所做的工作,难道不是塔特尔的双倍吗?承担这么重的工作,难道我的年收入还不能达到他的一半吗?”
休伊特感到理亏,只好行使最终的权力:“约翰,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我确实不能付你800美元的年薪。”
“好吧。感谢您在过去三年中给我的机会,也祝您好运!”洛克菲勒与第一任老板告辞了。
休伊特显然没有正确评估洛克菲勒的价值,更没有预料到洛克菲勒的远大前程。十几年以后,昔日的老板还要求着昔日的打工仔,求后者给讲解石油投资的诀窍。早知如此,多给点薪水,把洛克菲勒留在身边,获得更大的收益多好啊。世界上最难买的,就是后悔药。而1858年,休伊特给自己下了服后悔药。宁欺白头老,不欺少年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