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接下来的交谈中,李伟光才知道,这个何海原本是济南城里的一个富商巨贾。布庄、药房、酒楼、当铺等各行各业都有涉足。甚至在天津、上海、北平这样的大城市都有分号。自从济南陷落,日军的特务机关就三番五次想请何海继续担任济南维持会的会长,被何海断然拒绝。为了不被恼羞成怒的日军特务暗算,何海用自卖自买的方式表面上把自己的生意都转了出去。这次就是转出最后一个店铺之后本想进山回老宅隐居,却不料被鬼子特务盯上,从济南出来刚到泰安,就被尾随其后的鬼子骑兵咬住了。
“那何老前辈的老宅在哪儿?”
“大川镇。”
“哦,那咱们顺路。”
虽然李伟光不熟悉,但是展一可是个活地图。
“哦?支队长的驻地在哪儿?方便说吗?”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现在驻军庙山。”
李伟光可不在乎什么奸细不奸细。
“何老前辈,今天这天色不早了,咱们现在刚过小川镇,到了庙山天也就黑了。何老前辈若不嫌弃,就在庙山歇息一晚如何?”
“哈哈哈,”
这老人看来很是豪爽,
“好啊,蒙支队长盛情,老朽再要推辞,也就却之不恭了。叨扰叨扰。”
于是一行人,快马加鞭,直奔庙山飞驰而去。
太阳离山顶还有两丈高的时候,李伟光带的‘狐狸小队和何海一行人马就到了庙山。
苏永康和陆子玉、张怀宇早就带着众兄弟在山前的官道上侯着呢。
尤其是骑兵连长腾格,一听到提前回来的通讯员说,和小鬼子骑兵打了一仗,基本上消灭了两个小队的小鬼子骑兵,缴获了七八十匹战马之后,立刻就按耐不住了,兴奋得他骑着那匹大青马在官道上已经跑了几个来回了。
看到李伟光他们以后,腾格提马上前,只是和大家匆忙的打个招呼就直奔那群战马。看到腾格像个孩子似的抱着战马又亲又摸,就连何家的两位小少爷都被这满脸虬髯的彪形大汉逗得直笑。
当下李伟光把何家父子一行人等向众人一一介绍,大家互道久仰,然后才并马进山。
进入山神庙的时候气氛依然融洽,但一迈进聚义厅,满面春风的何海脸上就立刻罩上了一层寒霜。李伟光一愣:这人怎么啦?
“李支队长,”
何海语气变得低沉而且带有杀气,
“请问这个物件儿是李支队长私人所有吗?”
李伟光注目一瞧,原来何海指的是客厅左侧摆放的古董架上的一个小物件儿。这小东西高不过五寸,通体黑黝黝的,顶上有两个犄角样的造型,还带一个把手。
“哦,何老前辈时说这个呀?”
李伟光呵呵一笑,
“这个物件儿是缴获的战利品的。我们在路上不是谈到过曾经镇压过这附近的一个大汉奸韩立忠嘛,屋里的这些摆设全是他的。”
李伟光里说着话,脑海中却飞速思索着:
难道这何海和韩立忠有什么渊源?如果有的话那应该是敌是友呢?
听李伟光这么一说,何海的脸色才稍有缓解。他慢慢的点点头,依然是一脸的凝重。
“怎么?”
李伟光故意问,
“难道老前辈喜欢这物件儿?这样的话,明天前辈临走时带上好了,反正是狗汉奸的浮财。”
“哼哼!”
没想到何海却冷笑一声,
“李支队长,你可知道这是件什么东西?又知不知道他价值几何?”
言外之意就是你这年轻人太拿豆包不当干粮了。
一句话说得别说是李伟光,满屋子的人的兴趣都被激起来了。
李伟光摇摇头:
“晚辈孤陋寡闻,请前辈指教。”
何海也不再客套,手捻长须侃侃而言:
“这物件儿学名叫做‘樽’,本是远古时代盛酒的一件器皿。眼前这件全名叫做‘枭型樽’。‘枭’就是古代猫头鹰别称,因此这东西也叫‘鸟型樽’。至于说到他的价值,”
何海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用金钱可就没办法衡量了。考古界普遍认为:‘樽’最早出现于战国时代,可是这个物件的出现,却把‘樽’的制作工艺年代提前到了夏商。大家看,”
何海说着走进古董架,指着架上的那个东西,
“这个部位是它的两只眼睛,这造型就像躺倒的‘臣’字。‘臣字眼’是夏商时代的器皿独具的特征。而且更难能可贵的是;
‘樽’一般都是由青铜材料做成,而这个物件却是一件玉石制品。”
何海小心的拿起那个东西,把底部展示给大家,
“从正面看它是黑色,看不出制作材料的本质,那是年代久远,玉石长期氧化形成的黑色‘包浆’。从底部就能看到一些白色细腻的玉质了。在青铜器盛行的几千年前,一件玉石制品居然如此完整的保存下来,那它的历史经济价值可真得无法用金钱估算了。”
何海说完放下手里的物件,回头冲李伟光和屋里的人一笑:
“李支队长,你们大伙儿现在知道了这东西的来历和价值,现在还舍得把这物件儿馈赠老朽吗?”
谁知道李伟光眼皮都没眨一下,哈哈一笑:
“前辈!有道是‘宝剑赠侠士,红粉馈佳人’,还有一句话叫‘货与识家’。若不是前辈赐教,咱们大伙儿还不知道这是件什么摆设呢。既然前辈识得此物,那就是与其有缘,而且这物件儿也只有在前辈手里才不枉它几千年之后才现世的灵性。现在就请前辈收好。”
何海一愣:这年轻人太厉害了吧?不贪功,不吝财,说出话来更是大方得体。差点就小看了人家。想到这儿何海冲李伟光和屋里人一抱拳:
“多谢李支队长及各位成全。实不相瞒,这个物件在六年前正是老朽所有。”
一听这话大伙儿都觉得这老头有意思:刚才直接给人家索要,人家答应给了,又说原本就是自己的东西。这么大年纪了,不但想白要,而且还不想欠人情。太过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