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停,别扯你那些糗事了。看你老子的。”老爸一脸不屑:“我那年也是上初二,教我俄语(那时候他们不学英语学俄语)那老头,每天布置几大本作业,当我们写字机使唤,置吾等莘莘学子的强烈抗议于不顾。看样子不打整一下他不知道锅儿是铁打的。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你老子我手提一把锯子,潜入老头寝室后面的茅房,把其中一块踏脚板锯到快断就溜之大吉了(那时候的厕所特简陋,挖个粪坑上面搁两块木板就成,上厕所时人就一只脚踩一块木板上工作)。半夜里,只听那边传来扑通一声。”
第二天,他没再布置作业了。
听完老爸的光辉往事,我早变红脸关公了。惭愧啦!
前辈毕竟是前辈。强悍!怪不得人家说一代不如一代。
“唉!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烂!”老爸恨铁不成钢,摇着头进屋了。
除了喝酒扯谈,我们父子俩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切磋棋艺。老爸先闻道几十年,自然棋艺超群,我是难望其项背的。因此他从不把我当回事儿。不过有个词叫‘骄兵必败’,现在看来也蛮对的,每个人都得为自己的轻狂付出代价。
这天,我们又扯开阵势。为了凸现出对我的蔑视,他特意泡了杯茶一边咂叭一边忽悠我。我则表面上一脸初学者的虔诚,实则卧薪尝胆往死里猛整。而他却更加忘乎所以……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他一不留神,让我瞅准时机给整傻眼了。这下可得出口恶气,我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瞅他。他立马恼怒万分,提起一车一马一炮摔到桌子下,“重来,老子让你车马炮!”我当然是占了便宜见好就收,断然拒绝了他的要求。于是他开始不停地讲脏话,问候频率最高的当然是我敬爱的母亲了。直到老妈忍无可忍去后院提了把斧头出来他方住口。
老爸常拿我来消遣,而我输了棋后又常从小妹那里重先找回挑战老爸的自信。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我也常因犯跟老爸一样的错误而输棋给小妹。这时我同样会恼羞成怒而让她车马炮。小妹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便断然拒绝我的无理要求。我自然免不了冲她一番呵斥。比起我们三人来,我小妹她从不无理取闹但是据理力争。脾气特牛。只要她认准有理就绝不低头,小时候妈妈打她她就不怕,每次打到妈妈体力透支了她却还在精神抖擞的反抗,最后死活不依还得妈妈给她赔不是。我则不同,妈妈只要鞭子一举我立马认错。这样导致的结果是:往后妈妈手痒时不敢招她而专挑我打。
面对我的无事生非,小妹丝毫不买帐,“别以为当个哥就了不起!敢无故欺负我的,还没那号人!”
咦!居然敢对你哥我如此不敬,敢情皮痒了是不?我张牙舞爪正欲扑上去,爸爸说了句特不厚道的话:“输就输了,吵什么吵!输不起就别下!”
我火冲脑门,嚷了句:“乌鸦笑猪黑!”
老爸性子可比我陡多了,见我竟敢公然挑战他在家中美国一样的霸主地位,呼啸:“狗娘养的,你再说一句!”
小妹见势头不对便屁颠屁颠地溜了。
在沙发上看似闭目养神实则隔岸观火的妈妈,瞅准**说了句特不母亲的话,她说:“你爷俩干干,看谁厉害。”
“他这草包,再过二十年也不够老子一只手。”老爸对我从来不屑一顾。
我打心眼儿里不服但不敢发作,鼻子里冷哼一声后向他们展示了我健美的肌肉以示抗议。然后一摔门走了。
不就年轻时在部队里糊弄了几招三脚猫吗?俺在学校学整三路长拳也不是舞着好看的。再过二十年,你都快七十了。你以为你张三丰啊!
背后音隐约传来老妈的数落声:“你一个老子,没教孩子学个好的,整天带他们下棋成什么体统?”
我纳闷下棋这么文明益智的活动,在老妈眼里咋跟过街老鼠没两样呢?原因很简单,我们家就她一人不懂那玩意。打牌时没见她这么正经。哦,打牌!这一风行祖国神州大地的娱乐活动,在我家受到空前欢迎,因为人人都能参与。
我爸我妈本来俩农民,挺勤勤恳恳的。后来随着改革开放发展的大潮,渐渐地不事耕作。最后竟甩了土地坐吃山空,成天骑个车专事打牌。逐渐成了我们那一方山水赌博界的泰山北斗。“虎父无犬子”,身为将门之后,我们兄妹俩的赌技日臻成熟。我妹她从小受家庭底蕴的熏陶,耳濡目染就一白痴也得变专家。升级拱猪锄大地斗地主无所不精。对付一般江湖泛泛那绝对不在话下。而我则早已青出于蓝,各种赌技已臻化境。一家子扯开阵势打牌。高手过招,成败瞬息。妹妹她虽然在江湖上也是叫得出名号的,但碰上我等千里挑一的顶尖人物自然是小巫见大巫。平日里辛辛苦苦攒下的银子转眼就另投明主了。
穷人家平日里没机会挥霍,趁此感受一下挥金如土的豪情。拽住一牌不论好坏我都往死命里跟,反正输了不是外人。
这一回妈妈红得惊天动地,那手气比李宇春的人气火了不知多少倍。只见她秋风扫落叶般将大把钞票直往兜里抹。估计红运将过时,她两手一摊不玩了。我和爸损失不大,只有那个傻愣傻愣的小妹输得可怜巴巴眼泪汪汪。我和爸看着不忍心只得忍痛给了她一些碎银子养包。而我妈她特抠,钱到她口袋里你要弄出来那工程量绝不亚于鼓捣一艘神州六号。每次打牌赢得差不多了她就抽身而退。道上的规矩是:“打到输家不愿。”我们以此相逼时,她说我一妇道人家不懂什么规矩。哦,现在她妇道人家了,平日里老爸说她妇人之见时她蹦起天高。
赢了倒万事大吉,她要输了你稍微有散场的念头的话,立马抄起凳子跟你玩命。凶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所以,不要命的那是人见人怕鬼就鬼闪。我妈她就那种人。
咱村以前有个老太婆,成天说:“反正我已大半截入土了要拉个垫背的。”打着不要命的幌子到处惹是生非,稍有不顺眼便冲进人家窝里砸锅拆灶。见了不要命的人人都怵,所以她一路如鱼得水春风得意,为收废铜烂铁的没少出力。
这天,她除脱了邻居家的锅锣鼎罐后便风风火火地往我家赶。我妈正杀鸡,听外面风声不对,提一把血淋淋的菜刀破门而出:“老不死的!你给我稍息!敢再往前一步老娘剁了你炖鸡肉!”
老太婆闻言愣是没敢再动。时下四化如此发达,说不准哪天咱老百姓也能坐个飞船什么的去月亮上晃悠一圈或是搞个什么基因重组之类的玩意就长生不老了呢?谁不想留口气凑凑热闹?假不要命的撞上个真不要命的那愣是没撤。往后,老太婆逢人便夸我妈是大好人,到处宣扬我妈的种种光荣事迹,从未收取一分广告费。
其实我妈赢钱来也用不上啥。不喜打扮不好玩乐的她无非就喜欢吃点豆腐花和麻辣牛肉干。她常对我说:“枫,你工作了只要顿顿让我吃上豆腐花牛肉干就行了。”说话那语气活象她现在没吃上一般。这让我想起以前,家里本挣了不少银子,她却成天嚷嚷:人家谁谁谁都万元户了。
老爸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有次就特意弄了一万大洋揣兜里备着,等她一开口,立马拖出来塞到她手里:“你现在是万元户了,以后别再嚷嚷!”
时间随着家门口的小河一起慢慢流淌。直到有一天,耗子打来电话,说新学期将至,在新的学年里,他立志不杀人,不放火,不抢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