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木一响,便有趣闻,那人道:“天高地阔,江流大河,论古今趣事,评正邪善恶。”
春风拂面,暖阳相照,空气中弥漫沁人花香。位于西南十万大山附近的一座边陲小地,百姓过着富足无忧的生活,集市上衣食百货、赌坊春楼、耍刀卖艺各味人生,应有尽有。此时东墙大树下,一位说书的老者声音最为洪亮,围观之人颇多。
那老者身旁跟一个七八岁的可爱姑娘,为他沏上一盏茶,他轻拂眉须,好一副仙风道骨:“咱们镇南关位于西南边陲,临近万妖谷,本是妖魔出没之地,但为何常年安康,再无妖魔作乱?各位请听我慢慢道来。”
这老者看上去年过七旬,江湖人不知道其姓名,其因常年做散仙四处游走评书,又气宇端庄,白眉白须,故被世人称作评书散仙,又做白眉散人。
三月暖阳天,他却轻抖手腕拨开折扇,挥在胸前,继续道:“这要从十年之前说起,那时也正是这春暖花开时节,蜀山脚下的一次邂逅,却是错铸了一段孽缘,那年轻的魔教大王尽然和蜀山女徒互生爱慕之情,这等不论之事,简直天神共泣、天地不容!
想哪蜀山掌门太清真人,以斩妖除魔为己任,最为痛恨妖魔之人,得知此事之后,恼羞成怒,想来定是魔教妖人给自己门徒施了什么妖法,借此侮辱蜀门,一时间蜀山七座所有高手尽数下山,势必铲除魔教。
魔王爱妻此时已有身孕,经不起长途跋涉,魔教各堂从西北赶来,路途遥远,当时又遇蜀门穷追猛打,只能狼狈逃窜。一天夜里,雨雪交加、狂风大作!在一处破旧的山神庙里,随着一阵婴儿啼哭,蜀山女徒艰难的为魔王生下一儿一女,说是龙凤落地,喜从天降,可正是这啼哭声,将那四处搜寻的蜀山弟子相继引来,魔王一人那里敌得过蜀山的七位大座,只得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自己的爱妻掳走,好得他护下了襁褓中啼哭的孩子。
隔日,魔教各堂相继赶来,却不想迟来一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魔王深知,爱妻一旦被送回蜀山,定会被门规处置,必死无疑,一时伤心欲绝,便立刻派那长生堂堂主到这万妖谷中求援。话说万妖谷的九尾妖仙和魔王本来颇有渊源,听说魔王有难,妖王当时下定决心,约定立即动身北伐蜀山。
各位,蜀门女徒和魔教勾结,请问文武大帝该怎么想?太清真人自然早就想到这点,魔王救妻心切,若是将他引上蜀山,那即便魔王生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其手掌心。
蜀山武道大会前几日,天地躁动不安,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太清真人将女徒囚禁在蜀山禁地的锁凤笼中,坐等魔王到来。
看着被囚禁的爱妻,魔王早把生死置之度外,那日是太清真人时隔二十年再次使用九阴九阳大阵,随着一阵白光闪过,魔王化为灰烬,妖魔两道损失惨重。
后来文武大帝不仅对这段孽缘只字不提,还对蜀门大加封赏,护国寺的高僧见此情形,立即挥师南下,一直追到万妖谷,好一个青龙斩河妖,白虎也下海,那一日万妖谷中血光四起,死伤无数,自此妖魔两界元气大伤,天下太平……”
“哈哈哈……哈哈哈……”话音未落,众人正听得入神,却不知那里来的稚嫩笑声,只见一黄毛小儿从大树上跳将下来,一屁股骑在白眉散人的脖子上,一边拍打白眉散人的头,一边大笑。众人惊呼,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孩,这么不懂礼数。白眉散人虽惊讶但也不慌,扬起折扇向头顶一挥,小孩见势不对,一个翻身跳在案上,笑嘻嘻地抢过白眉散人的茶一饮而尽,直呼“好茶好茶”。
“你这小屁孩儿是谁,竟敢对我师傅不敬?”白眉散人身旁的小姑娘气道。
“什么?我是小屁孩儿,我看你年纪还没我大,也不知谁才是小屁孩儿。哈哈哈……”
“你……哼!”小姑娘见说不过,气得撅着嘴巴,甚是可爱。
白眉散人收起折扇,笑着道:“呵呵,你这小儿,我这说书不曾扰你,你作何打断我?”
“哼!”只见那小孩儿把头一歪,对着白眉散人翻了翻白眼,然后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装得一本正经道:“你这糟老头,我师父告诉过我,这里是秃头和尚防御万妖谷的重镇,他们耳目众多,你在这里一派胡言,还直呼皇帝老儿的大名,你就不怕杀头?”
“哈哈哈!”听此言,白眉散人仰天笑道:“老夫云游四海,都是这套说辞,何况你方才直呼皇帝老儿都没事,我怎么会被杀头呢?”
那小子听罢,想来也说不过他,于是撅着嘴巴道:“哼!一点都不好玩!我不和你们玩儿了!”话间那小孩儿一个箭步来到小姑娘面前,顺手往小姑娘腰间掏去,小姑娘吓得连忙后退几步,不想闪躲不急,腰间的一只短笛竟被他抢走。等到小姑娘反应过来,那小子已经窜到树枝上去了。
“你把它还给我!”小姑娘又气又急,却见哪小子向她做鬼脸,笑道:“怎么啦就眼泪汪汪的?我看着好玩儿,借来玩儿两天就还你!后会有期!”说罢,小男孩便从树上越下,使出一招笨拙的轻功,从人群头上踩着逃开。
小姑娘虽有些委屈,方才这屁孩儿调皮捣蛋抢走自己最心爱之物,觉得又气又恨,但见那小子长得眉清目秀,调皮起来甚是可爱,人人皆有童心,想来自己从小跟随师傅,从来不曾交过朋友,品尝着没有小伙伴的孤独,此时见他远去的背影,霎时又觉相留不及。
正是:
寻遍山河三千里,才知那人随风行。
话说那小子也不管人群中的赶骂声,四处奔窜,扯掉青楼姑娘的衣带,抢走卖艺大汉的银子,砸完当铺的花瓶,被人追着打的时候,还顺手抄去包子铺的包子含在嘴里。此子过处,可谓是鸡犬不宁,满城风雨。
管他天地高,有财便当道,说的就是赌博营生,只要能赚钱,就能通天。正街当中,顶着青天白日,便有一间赌坊,取名千金台,进去之人虽大多都十赌九输,但总有人好奇,总有人迷恋,所以这地方常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赌坊里面更是人声鼎沸,火热非凡。当班值守的,是一位身高六尺的彪形大汉,唤做大牛,这人光着上身,露出一身蛮横的肌肉,背上纹着一个聚宝盆,凶恶的脸上纹着一只金色蟾蜍,一直延伸到光秃秃的头顶。他手持一对双锤,目露凶光,四处巡视,突然一名手下急匆匆跑到跟前,用手挡住嘴巴低声道:“大牛哥,那边有人出老千,看上去有些手段。”
大牛一听,冷哼一声,大步过去推开人群,只见庄家已输精光,一个驼背佝偻老头正欲将桌上的银两抛在身前,大牛一把铁锤砸在圆桌中央,吓得四周赌徒不敢声张。那小老头慢慢抬起头来,只见一只大脚踩在银子上,往上看去,却见一大汉凶神恶煞的看着自己,顿时心中气愤,拍着桌子骂道:“你谁阿你,踩我银子干嘛?”
大牛见这老头甚是奇怪,却又不知哪里不对,想想家里的庄家个个都是赌博好手,几月来还没有人能从赌坊里捞到钱,这老头还不到自己膝盖,没啥怕的,不如和他玩儿一玩儿,倒要看看他到底有啥本事。想到这里,大牛道:“老头,咱们赌一把如何?”
那小老头坐回椅子上伸着个懒腰,叹道:“哎,爷爷我今天玩儿够了,不想和你赌。”
大牛在这镇南关,从来不曾有人敢称作他爷爷,此时他也不露气色,道:“是不是见我这铁锤就认怂了?若是认怂,就回你娘肚子上喝奶去!”
此言一出,立即引来哄堂大笑,老头见状,气得一把扯掉脸上的胡子,原来正是那在大树下调侃白眉散人的调皮少年。众人瞪大了眼睛,没想到方才十赌十赢的赌神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儿!
“你这头大猪,爷爷我今天就陪你玩儿一玩儿,你说怎么赌?”
大牛见是个小孩,立即哈哈大笑起来,道:“哟,毛头小子?有骨气!好,我们就玩儿骰子,倘若是我输了,今儿个你小子在我千金台赢到的银子皆可带走,并且老子再给你五十两,但若是你输了,你就得叫我一声爹爹,若是老子发现你出老千,就一锤了结了你!”说罢手中铁锤砸在地上轰轰作响。
“赌就赌!我当庄!不过你要是输了,你还得叫我一声爷爷!”说罢,少年一把抢过骰盅,转而又迟疑片刻,将骰盅扔回桌子上,嘴角漏出一丝邪笑,道:“我不会摇,还是我来猜吧。”
大汉重新拾起骰盅,生怕少年搞鬼,掏出骰子仔细检查后,熟练的摇将起来。那少年也不去听骰子,反而用手撑着头,悠闲地望向屋梁。
“砰!”骰盅落地,输赢天定!
本该由那少年猜点,不料他竟然捧腹大笑,众人都不知其原由,大牛骂道:“小兔崽子,你笑啥?”
少年跳起来一屁股坐在桌上,道:“我笑你开偌大赌坊,竟然能把骰子摇丢了去!”
大牛一脸不屑,方才他只不过在骰盅落地时运用内力将所有骰子震成个粉碎,落地时那小子没有听到骰子的弹跳声,便自以为是,于是冷笑道:“小子,既然你如此说,爷爷给你降低难度,若是里面没有骰子,就算我输!”
“好,就算里面有一点骰子灰末都算你赢!”小子接话道。围观者实在弄不懂里面蹊跷,但图个热闹,大喊:“开!开!开!”
“买定离手!开!”
当骰盅打开的那一瞬间,赌坊中竟鸦雀无声。大家几乎都不敢相信,千金台的大赌徒竟然真的将筛子摇丢去,即使是摇丢去,偌大几颗骰子却不见飞出,难道是方才看走了眼,不曾留意?大牛也觉不可思议,四处张望却不见骰子踪影,身边的小喽啰个个张大了嘴巴,一脸惊疑,可事实就摆在眼前,骰盅下面实是一无所有。少年大笑道:“我的好孙子,今儿个高兴,你不想认爷爷我也作罢,银子我就带走了,欠我的五十两给我我也拿不动,明日再来取!”说罢,抱起桌上的银子就往外走。
大牛一脸茫然,尚未反应过来,却听身边人惊道:“大牛哥!你的右手手指呢?”大牛急忙看去,这才明白过来,不知这小子定是在骰子上涂了什么鬼怪之物,竟然让骰子隐形,方才这只手检查过骰子,所以也粘到那东西。他用透明手指往空荡荡的桌面抓去,果然觉得指间有一种粉末质感,拿来酒水往上一倒,手指和粉末皆尽显露。
“这小子出老千,追!”
少年背着一袋银子得意洋洋的走在街上,呼听身后人声吵杂,转眼却见那大牛带着数个伙计追来,吓得撒腿就跑。一个年幼的孩子,怎么能够应付这么多地方恶霸,转过三两条街,就被堵在一个死胡同里。
大牛喘着粗气道:“小兔崽子,看你今儿个往哪儿跑!”那少年抬头看了看围墙,比他自己的个儿还高四五倍,以他现在的轻功根本不可能飞上去,可怜师傅又从来不肯授予自己武功,面对这数十个拿着武器的恶人,恐怕将要遭罪。但那少年聪明,笑道:“怎么滴?堂堂千金台的坐馆大哥,还输不起么?”
大牛怒道:“我呸!你小子出老千,今天撞在我大牛手里,算你倒霉!”说罢便要动手。
“诶诶诶!我说大猪,你也是行走江湖之人,自然懂得这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道理,你若是现在拜我为师,我就将刚才那手法传授与你,以后你就靠这学问经营赌坊,必然钱财滚滚来!”
那少年说话间,悄悄地拨弄了一下手腕的铃铛,也不知是何意。与此同时,远在一里外的一个首饰摊前,一名十四五岁的妙龄少女正拿着一对白玉手镯仔细端详,忽见腰间七彩风铃无风作响,瞬时秀眉紧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