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近黄昏,但苏尹的室友们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还去夜场啊?”肖洋困惑地问沈弘宇,而他却只是摇摇头,将疑问的目光投向廉邱。
廉邱愣了愣,尴尬地笑道:“今天不行啊,我今天……”
“又去陪女朋友?”对面两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立起中指。
沈弘宇戳住肖洋气鼓鼓的腮帮,宠溺地笑道:“估计苏尹还是在泡书吧,我们去撸串怎么样?”
肖洋听到撸串顿时嘴里就泄了气,蹦起来就往出跑,生怕他反悔。
廉邱无奈的摇摇头,拿起手机打开上周和女孩的聊天界面。
“我只是玩玩你,真以为癞蛤蟆能吃到天鹅肉?”
看到这里,他的胸腔开始剧烈疼痛起来,鼻子发酸。
他附在桌子上,肩膀微微颤抖。
这一切都被站在门口的苏尹看在眼里,他并不想去打扰他。
当一个人真的很伤心很难过,是会自己消化这份痛苦的,不想让任何人干涉到这份寂静。
苏尹默默退回街道。
街道的白天是温柔的,晚上是出格的狂野与性感。
小路上偶尔走过热恋中的情侣,他们亲昵着搂着对方。
十点十分。
苏尹被一家并不起眼的咖啡厅所吸引。
店面不大,却有很多客人。
刚踏进门,就有一只毛绒绒的东西从脚下走过。
哦,那是一只傲娇的猫咪!
他愣了愣,又猛地抬起头……
这明明可以堪称神仙咖啡馆啊!
众多身形不一的猫咪在点餐的客人前撒娇讨食。
“欢迎光临,先生有什么需要吗?”一个甜美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顺着声音望去,是一个穿着猫咪围裙的店员。
她笑容甜美可人,身姿纤细,简直是人间仙子!
苏尹盯着这位小姐姐许久,旁边的客人都怔怔地望着这位“不速之客”。
“先生?”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我就揍过去了!
小姐姐僵持着微笑用手在苏尹眼前晃了晃。
回过神的苏尹顿时一阵尴尬,红着脸说:“啊……我……我就看你比较像我以位朋友啊哈哈。”
这么老套的搭讪方式亏你用的出来!
“哈哈哈我大众脸。”小姐姐尬声笑笑。
苏尹赶忙说道:“来一杯卡布奇诺。”
“好的先生,请找到位置稍作等候。”小姐姐离开后,苏尹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
落地窗前满是流动的人群,他们笑着、闹着。
苏尹将许毅言的外套搭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等候着咖啡……
卡布奇诺是许毅言最喜欢的咖啡……
突然,窗外的和谐闯进一个挺拔的身影——许毅言。
他没穿外套,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高领毛衣,他向咖啡馆走来。
苏尹突然间就慌了,他不知道今天的事情该如何道歉,他不敢面对这个人。
不敢面对身份这么高贵的人。
许毅言走进后余光扫到自己的衣服,他有点惊谔,再一抬眼看到的是那狼狈的背影。
苏尹努力的将脸撇在许毅言看不见的地方。
但实际对方已经认出他了。
“小许弟弟。”刚刚那位小姐姐亲切地叫住他,苏尹耳朵非常敏锐地竖起来。
“生意还不错吧,流浪猫打理完也很干净嘛。”许毅言和祁娅熟络地说起话来。
苏尹内心不知道这么回事,就生出一种醋意。
许毅言坐到苏尹身后的空位置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苏尹听不到动静就抬起头,又开始寻找许毅言的位置。
“在找我吗?”许毅言转过身看着苏尹。
他被吓了一跳,转过身正好对着许毅言的眼睛。
他的呼吸有点快,许毅言几乎可以感觉到苏尹的呼吸铺在自己脸上。
苏尹迅速转过身子调整自己的呼吸,他耳朵鸣得厉害,眼前甚至有点模糊。
祁娅将卡布奇诺端到苏尹面前,他像饥渴的猛兽端起来就嘬了一大口。
险些被烫的喷出来……
苦涩晕开后是一抹微香。
苏尹呼吸调整过来了,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许毅言见状起身坐到苏尹对面,他没抬头。
“这杯不是我最爱的卡布奇诺吗?”许毅言闻到了杯中飘散的香气。
“……”
苏尹依旧默不作声。
祁娅将拿铁端给许毅言。
苏尹闻到味道,抬起头默默注视着那杯拿铁。
“这不也是我最喜欢的拿铁吗?”
闻言两人相视一笑,苏尹眼角有些泛红。
分别三年了,居然还能这么默契。
许毅言有些于心不忍:“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喝拿铁。”
“改口味了?”苏尹不明所以。
许毅言抬眸注视着他:“因为我在回忆你……”
这句话听得对面有些发毛,呛了一口咖啡。
苏尹刚要对这深情款款的先生进行道德上的训斥,不料对方手机率先响起。
许毅言迅速接起电话,小声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抱歉,不能陪你细聊,改天再约。”许毅言微微一笑,起身向苏尹倾倒过去。
两人距离很近,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
苏尹吓了一跳,忙窜开:“干什么!”
他则露出一副很无辜却很欠揍的表情:“我只是拿一下在你身后的外套而已。”
苏尹恼羞成怒地推门而去,没走两步就被许毅言从身后抱住腰。
他这三年长得比较快,比苏尹高出半头。
许毅言垂下脑袋,苏尹没有挣脱。
路人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这个距离,可以仔细的闻着他身上的古檀香水味。
“苏尹……我真的很想你。”许毅言声音有些哽咽。
“我何尝不是?”苏尹回应着。
“但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被我原谅!”话毕便挣脱怀抱离开。
许毅言注视着苏尹的背影,嘴角勾勒出苦笑:“我会让你原谅我的,不管用什么招式。”
许毅言刚接到的电话是校委的,是今天苏尹的事情。
校方给出的答案是将苏尹开除……
许毅言则是跟校委说名了原因,校委提出录澄清视频,所以他必须现在去,为了他。
苏尹回到宿舍,廉邱已经睡了,肖洋和沈弘宇是刚刚回来正在洗漱。
肖洋看到苏尹赶忙将他叫过来,小声说着:“廉邱好像分手了,现在正郁闷呢吧。”
苏尹点头示意轻点洗漱,两人心领神会,又将水龙头关小了一点。
回到各自床铺上后,肖洋把苏尹拉到临时群聊。
肖大少:怎么办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哄哄啊?
微风瑟瑟(沈弘宇):我记得廉邱好像要到生日了吧!
深海(苏尹):今天几号?
微风瑟瑟:18号。
肖大少:那快了啊!这周末就是欸!
深海:我们可以去他家里过!各自准备礼物!
微风瑟瑟:嗯。
肖大少:没问题!
群聊解散。
周五快接近尾声,礼物已经准备就绪。
三个人兴致勃勃地唠嗑,廉邱已经回家了。
周六这天有些阴,貌似要下雷阵雨。
三小只来到廉邱很久以前留下的地址,那是很偏僻的一个地方,他们找了一上午,问遍路人才踉跄地走到廉邱家的大门前。
屋里却是非常吵闹,像是什么东西在乱砸。
还有一个男性的声音在嘶吼。
苏尹敲门的手僵在半空:“找错了吗?为什么这么吵?”
肖洋眼睛尖,看见门露出小缝隙,便向里面看情况。
而下一秒肖洋笑容尽失。
廉邱的爸爸拿着碎啤酒瓶捅着廉邱。
坐在地上的廉邱浑身乏力,已经失去了抵抗的力气,任由眼前这个亲生父亲的摧残式家暴。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男人奋力地嘶吼着,又拿起旁边的水果刀,走向廉邱。
“你长得真像那个死女人!”男人将水果刀刺向廉邱,廉邱也任命地闭上双眼,等待他命运的终结。
等了很久,落在身上的是人的体温。
难道他喝晕了?
廉邱睁开眼睛,只见肖洋沾满血迹的脸庞,还有他脊背上不断涌出的鲜血。
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与父亲对抗,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肖洋推开,他的刀子捅进了廉邱的胸膛。
肖洋已经晕了过去,廉邱眼前也慢慢失去光亮。
沈弘宇失控的喊着肖洋的名字,苏尹和他的父亲廉俞翻打起来。
腿上挨了一刀,肋骨挨了一刀。
苏尹渐渐失去力气,倒在血泊之中。
沈弘宇猛地冲上前,将廉俞扑倒在地。
廉邱合眼前看到最后的是警察的拥护,他满意了。
慢慢的合上眼,脸颊流过一丝灼热。
“唔……”苏尹浑身都疼,他缓缓睁开眼睛。
许毅言在旁边削苹果,刚要送进嘴里,听见苏尹唔一声就急忙去叫护士来查看。
护士小姐姐问了问情况,得出的结果很乐观,一个礼拜就能康复。
相比之下肖洋就挨了一刀,好的非常的快,两天就能下地行走了。
沈弘宇搀扶着肖洋来到苏尹的病房,探望病友。
两人都没说话,苏尹隐约感到不对劲,急忙问:“廉邱怎么样了?”
……
病房一阵寂静。
“所以……他……”苏尹喉结窜动。
“在重症监护室。”许毅言同情地拍了拍肖洋肩膀。
……
这时护士姐姐又进来:“重症6号床状态不乐观,哪位是家属?过来跟我签个手术单。”
相互搀扶的三个人瞬间泪崩,哑声哭泣。
许毅言将那个削了很久的苹果放到苏尹病床旁的餐饮盘上,跟着护士走了出去。
护士严肃地说:“病人身上多处捅伤,还好刀伤就一个,再多一个恐怕就不是输血这么简单了。”
许毅言会意,问:“他的血型是什么?”
“A型血,我们医院这种血型的血袋已经用光了,从总仓库转也要好几天,我怕那个时候他就……”护士话还没说完,许毅言打断她:“我是A型血,输我的。”
护士担忧道:“一个人怕是很危险,他失血真的特别多,只有你一个人的话你怕不是会……”死。
许毅言再次说到:“输我的。”
护士没在劝阻,立即安排了输血室。
苏尹病房内很安静,三个人都哭累了,睡在床铺上了。
输血室。
他与男孩一样躺着,中间隔了层玻璃,却依然能感受到男孩的绝望……
生命……
家暴……
许毅言不禁担心起躺在对面的廉邱。
手术一定要成功,还给他一个美好的人生。
自己死了不要紧,毕竟除了苏尹,他也没什么牵挂了。
不如就趁着苏尹还讨厌他,在这个世界救下一个可以陪他走完人生的男孩。
手术开始。
冰冷的针管插进两臂,能清晰的感受生命的流逝。
他在经历家暴的时候,也早感受到了吧……
许毅言眼角划过泪痕。
对不起,苏尹。
我怕是不能让你原谅我了,我这次可能会……永远的离开你。
不知道输了多久,许毅言肤色苍白,嘴唇微颤。
站在他旁边的手术医生担忧的问道:“你快撑不住了……”
许毅言微弱的说:“请继续,谢谢……”
手术完成。
输血很成功,廉邱被拖进普通监护室。
而许毅言被推入重症监护室,他输完血液刚好给自己剩了一点。
剩了一点生命。
他现在无知无觉,无意识……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病房三小只睡得很香,廉邱也在慢慢康复。
手术时,许毅言知道自己快不行了,用尽力气抓住医生的手:“317病房的三个男孩……要是……问起我……你……你就说……他出国……了。”
“我最后要是……要是没有……活……活下来的话……我捐献……我所有器官……”
医生很同情:“好……我答应你。”
医生说完,许毅言微微笑了起来。
平日里的笑容是柔和的,此时……是临终的心愿达成了吧。
抓着医生的手无力地落下,他闭上双眼。
就此长眠吧……
廉邱啊,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照顾好苏尹,他最爱喝拿铁,最爱吃芒果……
千万不要提到……我。
我只是一个令他悲痛的存在罢了。
他感受着自己的意识慢慢的虚弱,听不见机械的声音。
他体内冰冷,只有两臂还在不断汲取温热。
从没感到过如此的疲倦,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啊……
终于,他的意识消失,一动不动地躺在冰冷的输液台上。
对面廉邱体内已经充满了炽热。
那是寄托希望的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