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孟突然对接近周愉失去了动力。
心情很复杂，他也说不清。有失望，因为梦里的周愉对方峥用情至深，怎么都不像是凶手会做的梦，那么这段时间他是白费那么大的劲了；有困惑，如果周愉不是凶手，那么方峥的梦实在无法解释；更多的还是松了一口气，周愉很有可能是被吴孟“冤枉”了，她仍然还是那个再正常不过的大学生，而不是什么可怕的杀人凶手。
可如果不是周愉，凶手到底是谁呢？无论如何，吴孟是不会相信方峥自杀的，而且说是意外同样很扯，方峥怎么会没事跑到那栋废楼去？
心烦意乱的吴孟，竟意外收到了周愉的主动邀请。
在数理楼一层的咖啡厅，吴孟见到了周愉。
他走到周愉面前坐下，有点局促不安。他不知道周愉约他出来干什么。
周愉转着手里的咖啡杯，咖啡早凉了。好一会儿，她才打破沉默：“吴孟，我有喜欢的人了。”
吴孟抬起头，吃惊地看着她，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周愉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头，将一绺头发别到耳后去。
“吴孟，你是个挺好的男生。但是……”
等等，这是要给他发好人卡？吴孟有点哭笑不得。
吴孟正要解释，周愉却捂住脸，小声抽泣起来。
周围马上有同学投来好奇的眼神。
周愉抽抽噎噎地说道：“吴孟，每次看到你……我都特别难过。你知道为什么吗？”
吴孟完全一头雾水。他呆头鹅般摇了摇头。
“因为……我喜欢的人……是你的室友……方峥……每次我看到你，都会想起他……”
周愉索性趴在桌上哭起来。
然而等她抬起头，却发现对面的吴孟一脸淡定，完全没有惊讶的表情。
“你……”这回轮到周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知道。”吴孟说。
“啊？”周愉一脸惊讶。
“不，我是说。我能理解。”吴孟连忙解释。“方峥现在这个样子，你一定很难过。真抱歉，我一直在你眼前晃，勾起你的伤心事。”
“没关系。”周愉垂下眼神盯着面前的杯子，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其实我今天找你出来，主要是想告诉你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吴孟没有想到周愉还有其他事要告诉他。
“这里不方便说，你能跟我出去走走吗？”周愉的眼里里透着一股坚定，让吴孟想起了她去年在元旦晚会上挥斥方遒的气魄。
吴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周愉抓起包，率先走了出去，吴孟紧紧跟在后面。
数理楼在学校的西面，周愉顺着边上的小道一直往南慢慢走着，吴孟跟在她旁边，耐心地等她开口。
“其实，方峥的事，我也有责任。如是不是我，也许他根本不会出事。”周愉低下头，神色黯然。
“为什么这么说？”吴孟很惊讶。
“因为……”周愉轻轻咬着下唇，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方峥出事那天，我有约他出来。”
“什么？”吴孟的惊讶再升一级。
周愉眼神空茫，好像思绪又飞回了那天：“那天在课上，我给方峥发了条短信，约他下课后在数理楼一层的咖啡厅见面。”
“其实，我喜欢方峥很久了。我相信他对我也有同样的感觉。上个学期，我们一起参加了不少社团活动，接触很多。跟他相处的时间越长，我越觉得他是个很好的男生。”
“思考了很久之后，我准备向他表白。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主动？不怕告诉你，我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我是个女生，但是对于我认准的东西，我不会坐以待毙，看着它飞走。”
“所以，我准备在咖啡厅跟方峥表明心迹，推动我俩之间的关系。方峥这个人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在女生面前特别害羞，这种事居然还要我开口。”也许是想起了与方峥相处时的快乐时光，笑容回到了周愉的脸上，可惜马上又被乌云替代。
“离下课还有十分钟，我看到他出了教室。我以为他是去上厕所了，就没有在意。可是到了下课他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就直接去了咖啡厅。”
“我在咖啡厅左等右等也没见他过来。我还以为他不想来，我对他不过是一厢情愿，难过得直想哭。就在这时，有人跑进来说，废楼那里有人跳楼自杀。”
周愉说不下去了。她的胸口上下起伏，不断地用深呼吸来调整情绪，显然回忆起那天的经历对她而言是一种再次的伤害。
周愉的话信息量太大，吴孟一时没能完全消化，只好默默跟在她身边慢慢踱步。走着走着，吴孟不经意间一抬头，发现两个人竟然走到了方峥坠楼的废楼下。
吴孟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废楼外墙早已破旧不堪，窗上的玻璃没一块完整的，经年的风吹雨打之下已经是一片黢黑，阳光下像一只怪物，蹲在地上与他们静静对峙。
除了吴孟和方愉，四周一个人也没有，只在路边停着一辆清洁垃圾车。
周愉看着面前的废楼，幽幽地开了口：“自从方峥出事以后，我一直没有勇气来这里。”
吴孟点点头，声音沙哑：“我也是。”
“你相信他是自杀或者是意外吗？”周愉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信！”吴孟回答得斩钉截铁。
“警察那边没有任何线索？”
“没有，唉。”吴孟重重地叹了口气。
“那么，我们来找线索。”周愉盯着吴孟的眼睛，发出无声的询问。
“所以你才带我来这里？”吴孟恍然大悟。
周愉点点头：“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吴孟头摇得像波浪鼓。“说起来还是我笨，居然没想到来这里看看。”
周愉微微一笑：“那么，走吧。”
吴孟点点头。两个人向废楼走去。
废楼下面是一片荒草和瓦砾，两个人到楼下，发现地面上突然出现一大片灰褐色的印记，呈放射状向四周散开。
那是方峥坠落的地点，难以想象他当时流了多少的血。
周愉的眼眶立刻红了。她抬起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倒是吴孟偷偷擦了几下眼角。
进了废楼，光线一下子黯淡下来。废楼里没有灯，阳光从几扇破了的窗户照进来，光柱中灰尘飞舞。
“方峥是从几楼掉下来的？”周愉问。
“三楼。”吴孟对这些细节很清楚，他听方峥的爸妈和警察不止一次地讨论过这些事情。
“那咱们上去看看。”
两个人拾级而上。废楼的楼梯上全是灰尘，两个人虽然尽量放轻了脚步，但还是被扬起的灰尘呛得直咳嗽。
走到二楼的时候，周愉突然停下了脚步，向楼下望去。
“怎么了？”吴孟奇怪地问。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周愉眉头微皱，问道。
吴孟竖起耳朵仔细倾听楼下的动静。突然，一只小猫一样大的老鼠飞快地从楼梯下窜过，消失在墙角的阴影里。
“原来是老鼠。”两个人拍着胸口，大大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走到三楼，在昏暗狭长的走廊上慢慢走着。四周安静极了，两人的脚步声在墙壁间激起阵阵回响。
走着走着，两个人在一个教室门口停了下来。那个教室的门口拉起了一道警戒线，不用说，方峥就是从这个教室坠楼的了。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一齐弯腰从警戒线下面钻了过去。
这是一间很大的阶梯教室，能容纳二百人左右，很多桌椅都残破不全了。窗户朝北，几乎所有的窗子都只剩下了窗框，风呼呼地朝里面吹着。
在其中一个窗口，地面上用白线画了一个圈。由于时间比较久了，白线已经有点模糊了，但想到方峥就是从这里坠楼的，这个白圈在吴孟和周愉眼里还是触目惊心。
两个人站在窗前，想象着方峥是如何从这里坠落下去的。吴孟探出头向下面望去，地面那片灰褐印记赫然入目。
周愉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许能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我们找找看吧。”
“嗯。”吴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答应了一声。
两个人完全没有经验，对于所谓的“线索”根本不知道从何找起，平时看的那些刑侦剧这时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于是，在偌大的阶梯教室，两个人分头到处转悠起来。这里摸摸，那里瞅瞅，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恨不得连讲台都翻过来，很快两个人都搞得灰头土脸。
吴孟正蹲在地上仔细检查一张椅子。他毫无头绪，看什么都可疑，又看什么都没问题。
正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尖叫。他霍地站起来，赫然发现周愉被一个陌生男人反剪双手牢牢制住，一把亮闪闪的匕首抵在她的喉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