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家奴赵莱骄奢淫逸,李思勉就回忆起《红楼梦》里,荣国府大管家赖大权势滔天,因为经手荣府的人事调配、工程转包、经营采购……搜刮聚敛了不知多少财富。
赖家的金银、玉器、上等的红木家具应有尽有,他家还有个花园,虽然比不上大观园,却也是规模不小,豪奢异常。赖大还花钱为儿子赖尚荣捐了个知县,由富转贵指日可待。
那赖大本是贾家的家生子,从低贱中慢慢爬上来,跟这赵莱一般无二,谁知他竟吸起贾家的血来!
贾家衰落后,贾政向赖尚荣借五百两银子,这个小人却只答应借五十两,把贾政气得吐血。
李思勉想,老李是官一代,故我家底蕴浅薄,远比不上红楼的贾家,但现在也是南京数一数二的豪门富户了,在册的家仆男女也超百人。
红楼里贾家没落,后继无人,故败象纷呈,但我家老李却是当朝大佬,风头正劲,只要天启还在,短期不会出问题。
但是,若家仆都像赵莱这样,给我造出一桩桩丑事,也是不妙啊!一根根稻草积累起来,不用等到崇祯,麻烦就会上身了……
因有这些远虑,李思勉想要改革家里气象。
但他也知道,过去自己胡混,这些不肖奴仆都是学他的。
况由奢入俭难,匆忙要改,或许下人们就阳奉阴违了。
恐怕只有以身作则,慢慢整治,纠正家风了。
次日他着小厮喊来赵莱,把那蜘蛛丝的衣服丢在他脚下,赵莱吓得脸立刻就白了。
李思勉道:“你那兔儿哥想尖吴峦的妇人,被吴峦夫妇治死,该他倒霉。”
赵莱忙磕头认错,叫少爷饶命。
李思勉道:“你我都是男人,有钱养几个粉头不是错,但也要找清白干净的。不然出事了,我要料理你,徒叫马嬷嬷伤心,谁落下好处了?”
赵莱一脸的眼泪鼻涕,哀求不停,把头磕破,还兀自“咚咚”地磕头。
李思勉道:“这件死人的衣服你收好,万一哪天老夫人想起来,你少不得要穿上演戏,这就是处罚了。罢,回庄上去吧,好好种我的番薯,容你将功补过。”
赵莱千恩万谢退下,头也不敢抬。
侯芊芊从里屋走出:“你有钱,你想养几个粉头?”
李思勉窘道:“话术而已,我哪(敢)有那样的心?”
侯芊芊还要说话,门子来报:“洪武门的钱爷来了。”
侯芊芊说:“狐朋狗友!钱胖子来找你定不是好事!”
李思勉心说,好像我也不比这钱胖子瘦……
他道:“夫人,你不放心,只管在后面听我们说话。”
……
这钱家是南京城里一个巨富财主,家主前年逝世,只留一个独子就是钱贵钱胖子。
钱胖子年少张狂,他有百万家私,不但不遮掩藏富,反唯恐人不知,最爱听人叫他“钱百万”。
这钱胖子,还是吴峦这个大篾片撮合李思勉认识的。
李思勉穿越前,也是个呆霸王蠢公子,某天他想结交朋友,对吴峦叹气道:“想起我家的祖宗,我就气得发昏,他不能挣一个大大的官做,却叫我一个九卿八座的大公子,逢年过节给他们这些贫民穷族磕头!”
“这也就罢了,更有一件!当年我家祖宗若代代单传,只生我家父一个,现在受封诰命,就够他们荣耀的了,怎么又无缘无故生出许多没本事的儿女来?”
“若我这些毛叔伯们都做八座的官,都像我家的富,不丢我脸面,也还罢了,却又都是穷的穷,贱的贱!只百般会奉承我,我岂屑睬他?他就把我的卵袋舔肿了,我也不快活!”
“我如今疏远他们,还怕人说此人是李太老爷家中分出来的兄弟,或是李大老爷的叔叔……我哪要这些毛叔叔!?我一个万人之上、三人之下的大公子,怎肯低声下气,跟这些穷骨肉厮混?难道不怕被有识之士嘲笑?”
吴峦当时奉承道:“大老爷金语,谁敢道半个不字?但适才大老爷说‘万人之上,三人之下’,未免太过谦虚了。据学生看来,今日大老爷可谓万人之上,无人之下的。”
李思勉开心笑道:“你说的固然对。但如今我上头有皇帝、魏上公、老爹,这岂非三人之下?”
吴峦听了,拍手赞叹:“大老爷何等大智!小人愚卤,竟想不到这个道理!”
李思勉得意拍肚皮。
忽然吴峦笑起来:“大老爷,晚生想了一策,为大老爷高升一级,可做二人之下!”
李思勉眼睛一亮,要他快说——二人之下当然比三人之下牛逼了!
吴峦摇头晃脑道:“学生细想,皇帝、魏上公是再大不去的了,但令尊老太爷是魏上公的儿子,大老爷何不备一分厚礼,也去拜在魏上公的门下,认他做个老子,那时大老爷与老太爷序起兄弟来,无分大小,一字并肩,岂非只在二人之下?”
李思勉欢喜得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哎呀!妙呀!好奇想!好算计!虽《三国志》的诸葛亮,也没有你这样的妙计学问!”
(还好当时李思勉没有去认魏忠贤做父,把老李当兄弟,否则腿都要被老李打断)
然后李思勉道:“我既是二人之下,更要远离穷酸,洁身自好,须访一两个绝顶富贵的朋友方妙!你若有富贵好人荐了我,叫我们结了酒肉社,我日日请你吃酒!”
吴峦图李思勉开心,就说起他篾片圈子的见识:“城中有一个富翁财主,叫做钱贵,人称他为钱百万!那钱贵家里,真是豪富!金银满库,米豆千仓!圆的是珠,光的是宝!犀牛的角,大象的牙!十多间当铺,千百户佃农!南乡的田,江北的洲,山中的大木,江里的鱼套,都是有的。虽比不得老爷府上奢华,在南京也还颇充得第二。晚生愚意,像这样人家,大老爷俯身屈就,同他相与或许也可。”
李思勉说呆吧,也挺精明的,摇头道:“他有钱还可,但没有官势,怎好同他来往?”
吴峦道:“大老爷,这钱百万今非昔比了!他去年拿了好些银子,纳了一个什么国子监的头一名监生。他自己说大得很呢!候补个四五十年,还要选他做州左堂(即同知州,六品)!比本县大爷还大一级!好不官样!且晚生曾听人说,他往上七八代的祖宗,在古时也曾做过八座的!可谓遥遥华胄了!据学生看来,除了大老爷,南京也就要数他了呢!”
钱胖子本来是要捐个州左堂的,后来舍不得钱,没捐成,就对外说是“州左堂候选”。
他官帽还没买到,官威却已摆下了,家门上都贴“州左堂候选”的红纸。
但除非他掏出真金白银,否则这个候选就是候个五十年,也未必能候中。
可李思勉已被吴峦说动,后来他奉了拜帖,与这个钱百万结识了,成了喝酒吃肉狎妓的挚友。
只是这个钱百万虽然钱多,却有些抠抠搜搜,李思勉请他十次,他方肉痛地请回来一次。
但因两人一般的呆,李思勉将他视作知己,倒不在意这一顿两顿酒钱了。
不知这次钱百万来,又是为何事……
钱胖子进来,同李思勉笑呵呵打招呼,钱胖子的小厮递上来一个拜帖。
李思勉打开看了,困惑:“怎么没有字?”
钱胖子笑:“本要写几个字的,但一来我要花钱请人去写,二来哥哥要花钱请人去看,故弟想:不若不写,好叫哥哥留着它,改日拿去拜别人呢!”
李思勉绝倒,心想:那你送个几把的拜帖!鬼知道你是来请我去干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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