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两个老工匠走后,丁睿眨巴着眼睛问道:“师父,那就是卖活鱼的机关么,为何要鼓风。”
吴梦伸手捏住了他的小鼻子,待他脸涨的通红了才放开,笑道:“师傅教过你《自然》,若是师傅一直捏住你的鼻子,无法呼吸空气会如何?”
丁睿呼哧呼哧喘着气道:“那是会去见阎王爷的。”
“嗯,所以鱼没有空气也会死,不要以为鱼就不用呼吸,它是用腮来吸取水中的空气。”吴梦解释道。
“师父,那砌个大水池,把鱼放在里面不就不会死了。”丁睿不解的问道。
“呵呵,不错,知道找问题了,这水里的空气有限,放的鱼多了,空气不够就会死,可坊市只有那么大,能砌多大的水池?
所以用鼓风机将空气打入水中,部分空气会溶于水,鱼有了空气自然不会死了。”吴梦耐心的解释道。
“师父,苏州城里那么多小河,为何不把鱼放在河里,就在河边买鱼。”丁睿问道。
吴梦笑了,小丁睿还真是聪明,他摸了摸丁睿的小脸蛋道:“睿哥儿说的不错,有些小河里确实可以放些鱼,但是有两处不妥,其一是河里要行船,苏州城里的河流都不宽,放上渔网不方便取鱼,打上固定的网又影响行船。
其二叫做一站式购物,就是百姓们可以在市场里将所需的鱼肉菜蔬、什物一次买齐,省得多跑几个市场。有些不行船的小河还是大有用处,师父是打算作为活鱼的暂存之处,反正是与官府一起经营,何愁没有地方?”
丁睿点了点头道:“师傅,我懂了,这《自然》和《格物》真是有大用。”
吴梦道:“知道就好,现在赶紧开始做题目,为师要去授课了。”
过了五六日,林贵平来到了吴梦住处,他一进来也不忌讳,端起吴梦的水杯一饮而尽。
喝罢抹了抹嘴,然后说道:“吴先生,苏州城靠河边的坊市摊位都给你买了,真是费劲了口舌,东家都想租而不想卖,张财神软硬兼施,还送了不少礼品才买到,价格甚贵,每个摊位要价一百五十几贯钱。”
吴梦轻飘飘的甩了一句话过来:“便宜,日后你就知道这摊位的价值了。”
林贵平闻言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昕颂兄,某知道你还有几万贯在姐夫那处,但这铺子还便宜么,一百五十贯可买一栋小宅院了。”
吴梦懒得跟他解释,说道:“君烈老弟,来年你就知道这钱花的值得,地契处有舆图吧,拿来给某瞧瞧。”
林贵平递上舆图,吴梦看了看,说实话真贵,按后世的单位来算,铺面就是三十多平方米左右,不过楼上还有一层,这价格与后世苏州的商铺价格有得一拼了。
吴梦画了几个阶梯状的水池,用宋制标好尺寸,递还给林贵平道:“还是辛苦你,在铺子里砌好水池。”
林贵平笑道:“此事却是容易,不过某要提醒你,苏州市集可是有各种泼皮无赖,先生可要多加小心,有事尽管告诉在下,某来调教调教这些泼皮。”
吴梦一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道:“谢过林掌柜了,君烈记得提醒下丁员外,以他的名义拟一份契约,到时好与那县衙签订。”
林贵平道:“在下省得,那某先去了,有事让李五来招呼一声。”
待林贵平离去,吴梦忽然想起自己误了大事,这鱼档谁来主导,总不成自己上阵吧?
丁家现在又是煤球工坊、又是两个石炭场,根本没有人手,看来还只能让村里的人来弄了。
他抠着头皮思考了一阵,觉得找个会打鱼的艄公比较靠谱。
吴梦问丁睿道:“睿哥儿,那渡口艄公有哪个会打鱼的?”
丁睿用手蹭了蹭额头,想了一会道:“师父,刘大牛会打鱼,我家买河里的新鲜鱼都是找他,市集里的鱼有些也是他卖给那鱼档的。”
那渡口好几个艄公,他对不上号来,便道:“为师分不清是哪一位,李五,你且去唤他过来,卖鱼还须找个懂鱼的人去。”
过了一炷香功夫,李五带着个身穿麻衣,后面背着个斗笠,浓眉大眼,两眼之间长着一颗大痣的人进来。
吴梦一瞧,这不就是当初在渡口时嘲笑自己不会作诗的那位。
刘大牛脸上带着尴尬,以前他嘲笑过吴梦,但如今吴梦可是吴山村的风云人物,他平日里都是躲着吴梦走。
吴梦笑道:“大牛,当日里还要感谢你的一饭之恩,否则某早就饿死了。”
刘大牛两忙拱手作揖,诚惶诚恐的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当初出言不逊,万望先生恕罪。”
吴梦对往事早就不放在心上了,何况这点区区小事,他问道:“眼下有个卖鱼的好差事,你愿不愿去?”
刘大牛撑个渡船一月不过六七百钱,过年过节乡邻们给点打赏,饿不死撑不饱,就这还多亏了林贵平。
苏州的渡口以前经常有泼皮渡霸收好处费,几个艄公每天还得孝敬他们。
待林贵平来到吴山村后,渡口的几个泼皮渡霸给他三拳两脚打跑,再也不敢来捣乱,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些。
如今吴山村跟着丁家混的就没有日子不好过的,刘大牛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满脸喜色,连连点头道:“小的愿意,小的愿意,请先生吩咐。”
吴梦把卖鱼的事情大概给他说了一遍,刘大牛是个打鱼的积年老手,听完后恍然大悟道:“先生,小的搞明白了,其实苏州城里也有卖活鱼的。”
吴梦吃了一惊,难道古代人知道往水里鼓入空气,那自己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忙问道:“某在市场处所见皆为死鱼,没见活鱼发卖。”
刘大牛笑道:“先生有所不知,苏州城里有些走街串巷的商贩,将那柳条放入水桶内,时时更换,这鱼便死不了,先生不说,小人还真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
吴梦心道古人还真聪明,知道用柳条带进空气来养活鱼,他笑笑道:“大牛,鱼获你可知道在何处买来。”
刘大牛道:“启禀先生,苏州有好几处可买,最大的当是太湖的几个码头,都是些大鱼,城外码头渡口也有鱼卖,但鱼都不大。”
吴梦道:“大牛,你须找个艄公来顶替位置,过几日便随某进苏州城,就干卖活鱼之营生。
长洲县衙有个叫韦六郎的与你一起,一月工钱一贯,管吃住,有几个坊市都要开鱼档,全交于你二人来掌管,每年分成一份。”
刘大牛嘴巴张的大大的,这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还是银子做的,管吃住有一贯钱,还有一成的分利,他从一个艄公变成了掌柜的。
他不敢置信,结结巴巴的道:“小人可是不懂生意之道,如若把事情搞砸了,那真是对不起先生。”
吴梦才懒得跟他啰嗦,几个鱼档,在古代没有竞争的前提下,只要不是个傻子,自然能做好。
他对着刘大牛道:“大牛,日后多识些字,学会算数,那韦六郎可是会管账的,生意之道多多请教林掌柜就是。”
刘大牛跪下磕了三个头,吴梦猝不及防,没拦得住。
刘大牛赌咒发誓道:“吴先生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小人必定尽心尽力去做,如违此誓,天降灾祸。”
吴梦笑道:“好了,好了,就是做个生意,发什么毒誓,过几日与某一起去苏州城行事。”
过了五六日,待到两个老工匠打造好了鼓风机,吴梦领着丁睿和刘大牛,将老工匠和几个徒弟连人带鼓风机一船运往了苏州城里。
众人来到闹哄哄的一处市场,林贵平早就在铺子里等着,地下的水池已经挖好,地上的也砌的四四方方,水池四周和地底面都用糯米和砂浆粉刷的平平整整。
池子里面已经灌满了水,吴梦仔细瞧了瞧水池引出的空心竹管,只见四周用的麻纱密封,没有渗漏的迹象,林贵平找的工匠看来颇为仔细。
吴梦对着林贵平拱了拱手道:“如此就有劳林掌柜了。”
林贵平笑道:“那某就先走了,铺子里事多,昕颂兄记住,碰上泼皮定要唤某家前来。”
吴梦点了点头,林贵平爱抚的摸了摸丁睿的脑袋转身离去了。
韦六郎早早得了消息在此处等候,待林贵平一走,上前深深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先生和丁小郎君,在下一家才有了活路,真是万分感激。”
吴梦笑道:“不必多礼了,日后好生做事,鱼档定不会亏待你。”
说罢他便吩咐铁匠和木匠们将鼓风机安装好,简易的鼓风机是个原始的水利机械,风箱,桨叶的出风口用羊皮缝制的锥形皮囊紧紧包裹,然后再接到竹管上,竹管的弯头也是羊皮做的软接头。
水轮与桨叶的动力传导是皮带轮,没有橡胶,只能用牛皮和麻布缝制的皮带。
忙乎了半天,众人将小水轮装好,接上鼓风机的转轴,丁睿嚷道:“让我来启动,让我来启动。”
众人笑呵呵让开道路,丁睿拔开水轮的插销,水轮咕噜噜转动起来,经过变速齿轮的带动,桨叶飞速旋转起来,一连串的气泡从池底冒出。
韦六郎瞅了瞅河里的水位,问道:“先生,若是水面干涸如何是好?”
吴梦笑笑,指着一旁的脚踏设施道:“若实在无水,只能脚踩送风了。”
店铺外面围了些做生意的小厮和街边的闲汉,好奇的看着店铺里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知道他们在干啥,一个个交头接耳,大惑不解。
接下来几日工匠们四处安装,吴梦就在吴山村招募了十几个村民,专司负责几个卖鱼的档口。
至于活鱼的来源他还没去找,林贵平便好人做到底,绕过县衙的牙人,直接联系了几个太湖的渔民,人家每日打来的鱼会放在有水的底舱里直接送到每个坊市。
吴梦又上了趟苏州城,吩咐韦六郎找到王知县要了几面令牌文书,既然合伙,送鱼的几艘渔船那是不能收进城税的。
十月初八是个好日子,鱼档开业,吴梦已经懒得去了。
鱼档开业时,上门瞧热闹的多,买鱼的少,可时间一长,买鱼的就多了起来。
鲜鱼比那死鱼味道好多了,何况也就只贵了四五文一斤,稍稍富裕些的家庭都开始吃起了活鱼。
那些卖死鱼的也想学着丁家鱼档卖活鱼,一是不会做那鼓风的设备,二是没有背水的铺面,丁氏鱼档便迅速红火起来。
吴梦听到鱼档生意火红,也不在意,北宋此时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人口快速增长,市场很大。
这些衣食住行的东西只要货真价实,就没有什么卖不出去的,他继续安心教他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