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睡的孩子是星星,怎么数也数不清。上完晚自习,宿舍楼都熄灯了,还打着手电筒,躲在被窝里,偷偷看小说。
早起的孩子是月亮,满天统共那一个。那些挑灯夜战看小说的孩子,怎么不惦记着第二天还有早自习呢。
晚自习好说,学习不学习吧,基本都醒着。早自习就不行了。夏天还好,天蒙蒙亮。尤其是冬天,天还黑得透透的,暂时还没有要宣告天明的意思。就听见起床的哨声响起。
看看表,五点半。披星戴月,赶命似的。每当这个时候,罗纹就想起了她的姥姥,没错,她也是跟着姥姥练过的。
五点半听见哨声,不要犹豫,不要迟疑,兜上衣服就往下跳。五点四十操场集合。
学校怕同学们六点到七点的早自习犯困,就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再提前20分钟集合,跑早操。
现在即便说:“校长,主任,亲爱的老师,我保证六点的早自习不犯困,能不能不提前20分钟跑早操?”也是不可能得了。
跑早操已经成为这个学校的优良传统,跑一跑,不仅清醒意志,抖擞精神,还有益于身体健康,美其名曰培养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省的学校里都是学习素质好,身体素质差,或者学习素质、身体素质俱差的废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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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点半的起床哨声到五点四十的集合查人,只有十分钟。梳洗、早餐只能放在早自习之后了。
什么清纯玉女,什么白面小生,统统不见。操场里有的只是一群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妖魔鬼怪。
有的女生是一边跑一边扎马尾,不仅扎得歪七扭八,还是有可能抓漏了一缕。
有的男生一边跑一边系扣子,不仅有可能系偏门,对错扣眼,还有可能不容易系好了,才发现衣服是反穿的。
这个时候大家还是会五十步笑百步,相互不放过。即便你今天放过了嘲笑别人的机会,也不会给你日后的出糗换来一条生路。所以就今朝有酒今朝醉了。
你想体面,那就自己定表,再早起一点。
至于学校为什么不再早点吹哨,估计是值班老师也很困吧。即便值班老师兴奋过度,愿意早起,再早吹哨也是超越了学生极限的,一定会被有起床气的学生,掘地三尺找出他来,丧心病狂地痛扁一顿。
操场碰头的学生,除了相互嘲笑和喊“一二一”,基本都不说话。一来是早起犯困,二来是牙还没刷,口气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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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时间十到十五分钟,然后解散回班,六点准时自习。
早自习也是自习,和晚自习一样,基本靠自觉。
不过早自习除了值班老师的巡查外,班主任的巡查就摸不着套路了。这可能在于老班今天有没有起床,或者有没有溜回去补觉。
大多班主任老师都在学校里边的教师职工房里住着,回去补觉跟去办公室办公一样方便。曾经罗纹也幻想着当老师,分一套这样的教师职工房,二层小楼,还带小院,工作也近,有事回家也很方便。
早自习可以大声读,大声背,可以在心里默念,就一点,不准睡。
一天之计在于晨。早自习睡觉,被检查的班主任抓住了,后果是很严重的,至少比晚自习不守纪律被抓住,要严重的多。
至于为什么呢?老班也是人,他干着这个活儿,够苦的。别人的工作都是八九点上班,而他五六点就得陪起,虽说不是天天陪起,那也不能天天不陪起。这个罗纹最有体会,以前陪姥姥洗澡,一星期早起那一回,都够受的,足够成为她的阴影。
学生天天早起,那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前程,他们的明天还有无限可能。可班主任早起为了什么啊?班主任早起也代替不了他们学习,平常该说的话都说尽了。
所以老班每次早起可能也窝了一肚子的起床气。那被窝里不暖和?媳妇不温柔?额,可能真的不温柔……那也比看见这一群熊孩子强。
看见这群熊孩子都在发奋读书,他也罢了。再看见几个早自习支着书,偷偷睡觉的。“睡!睡!我让你睡!老子都起来了,不是来看你睡的!”他可能已经在心里骂透了这个学生,恨不得把对学校制度的起床气,都撒到这个学生身上。
这个时候老班还得咬紧牙关,最后只能阴沉着脸,记下名来,待机而动,准备秋后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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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老班手里有个本,学生不良记录的账本。
以前高官犯了法,最怕有这样一个账本,实打实的证据捏在别人手里。学生也怕。
这记录多了,或交给家长,或递给学校,都有够受的。这本子就像一颗雷,指不定哪天就炸了。关于何时引爆,怎么个爆法,完全由老班说了算。
而老班捕头别的时候来班里巡查,是不一定带这个账本的,因为不知他从何方而来,要到何方而去。但是早自习巡查,他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会带上这个账本。
摸着门道的学生都知道,什么时候该松,什么时候该紧。比如早自习,莫睡觉,睡觉必备抓。
即便知道又怎样?知道不代表一定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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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张超,路鹏程,杨辉,前一天晚上表白不成,悲不自胜。
张超提议喝二两酒,解千古愁,一醉方休。
路鹏程还是理智一些,喝酒有太多的不可控因素,他提议网吧打通宵,这叫情场失意,战场得意。兄弟联手,杀他个片甲不留。
杨辉支持网吧打通宵。
于是他们三个就趁宿舍熄灯后,偷偷翻墙跑了出去。
打了一夜的通宵,第二天顶着个大油头,大油脸,大黑眼。三个人的形象,圈里人一看,就知道头天晚上没好睡。
路鹏程还好,头发短,还是一根一根的,早上出网吧时,洗了把脸。就是两只熊猫眼,黑的吓人。
张超平常比较注意形象,经常洗头。经过昨天一夜的奋战,头发还是油成一缕一缕。
杨辉更惨不忍睹。周末下午他就没去洗澡,想着抽空再洗。本身就两天没洗头了,两天没换袜子了。又熬了一宿,不知道身体都释放了什么激素,头发已经油成一片一片的。像具腐尸,身上都有味儿了。刚才跑步时,已经回荡在整个操场,现在又跟着来到了班里。
本来同学们都好奇,什么味儿啊?这下可找到了源头。
但杨辉才不管这些,此刻他只想——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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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辉支起了一本大大的历史书,挡住头,打了两个哈欠,眼泪直流。不知道的还以为哪段历史故事感动了他,热血男儿流下了爱国的热泪。也有人说他是被自己身上臭味儿熏的。杨辉才没功夫理睬他们,他支书的右手,刚收回来,放到脑袋上,就托着大头睡着了。
张超看了看顾心悦,只见她翻着一本地理书,在那默看。张超也找自己的地理书,课桌上翻两翻,没找着,就翻旁边路鹏程的。
别看路鹏程不学习,书倒是在书立里插得规规矩矩。三两下就看到了路鹏程的地理书,张超拿过来,放到自己桌上,翻开准备看。
张超本来是不困的,但抵不住杨辉的两个打哈欠,刚读了一行字,就赔上了三四个哈欠。看来打哈欠真的是会传染。他也倒下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杨辉坐在路鹏程的左边,张超坐在路鹏程的右边。他的两大护法都睡着了,这时的路鹏程,再困也不能倒下。倒下一片目标范围太大,再说也得有个站岗放哨的不是。
路鹏程强忍着精神,掐掐自己,望望窗外。他不敢看书,怕抵挡不住书送给他的那阵困意。
记得小学时,妈妈要出去打牌。他跟妈妈撒娇说失眠,想让妈妈等他睡着了再走。结果妈妈说:“鹏程乖,睡不着就看书,你一看书,铁定2分钟就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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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鹏程仿佛看见老班捕头走过来了,他定了定睛,确定就是老班捕头。
这次老班是从教学楼口气势汹汹地走过来的,所以很远就能看到。光天化日,他也没有蹲下走、贴墙走的兴致了。
路鹏程赶快手脚连动,脚下左右两边开蹬,胳膊肘上左右两边开碰。
张超被路鹏程一碰,知道是怎么回事。一个机灵,揉揉脸,清醒过来,拿着眼前的地理认真地翻看着。
杨辉就不一般了。他本来用右手托着头睡,路鹏程拿胳膊肘一碰他。他嫌弃地用左手托着头,继续睡。
此时已经无力回天了。老班已经走进班里。
路鹏程翻着书,脚下继续踹着左边杨辉的腿。杨辉才皱起眉毛,微微睁开惺忪的眼。
而此时班主任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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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个名吧。”老班不愿多说,把本子递给杨辉,顺手拿起路鹏程桌上的一根笔,打开笔帽,放到了账本上。
“谁呀?”杨辉问。
“你呀!”老班说。
“干啥呀?”杨辉继续问。
“你签吧。”班主任不愿跟他多说。心想:“你说干啥呀,难道你以为自己成了大明星?我大早起拿个本子追星来了。”
“我咋了?”杨辉还是不死心,仿佛真觉得自己无辜。而大家都震惊于杨辉的装疯卖傻,宁死不招。
“你睡觉了没?”老班忍无可忍。
“我没睡着啊!”杨辉认真地回答。
旁边的同学都惊呆了,偷偷地笑了起来,路鹏程,张超都笑了。连老班的大黑脸都有点绷不住了。咧了咧嘴,哼了一声,自己拿笔写上了杨辉的大名,愤愤地走了。
“我没睡着啊~”旁边的路鹏程调侃着杨辉。杨辉撅着嘴目送老班走的方向,还是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