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客栈的后门出去,是一片桃花林,此时桃花将谢,落英缤纷,加上暮色渐近,余晖浅淡,更增添了几分神韵。
林子深处,一个凉亭峭立。白纱轻扬,隐约可见一袭红影,倚着一根柱子,横箫立于唇边,一只白玉般的纤手从红纱里透出,给人无尽的遐想。
一曲将尽,突然有琴声加入,婉转清越,那人影微微一动,才刚放下的玉箫又再拿起,共谱一段美妙乐声。
琴声突然变得铿锵,那箫音却是呜呜咽咽,似在追逐一般,待那琴声趋于低缓,那箫声却又如翔龙跃天,豪气奔放,如此纠缠了片刻才合二为一,渐渐如清风流水相和,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悄然消失,而琴声在“铮”的一声滑音之后也归于沉寂。
一道黑影陡然从一棵桃树上跃下,将琴往里一送,白纱飞扬起来,气流激扬,而那红衣人低低一叹,翩然掠去,玉箫往外一送,稳稳地将那琴接住,那白纱却忽然全变成了飞屑,随着那桃花花瓣飞舞起来。
“想不到两年不见,你的功力似乎更胜一筹了!可惜这身子骨还是这么瘦弱,小心风大一些就将你给卷走了!”来人浅笑,折扇轻拂,悠然走了过来,俊美的五官如神祗一般,更如天上的素辉冷月,让人有心仰望却无心亲近,那双比女人还要美丽的丹凤眼闪烁着璀璨的光彩,又给他增添了几分邪气。
“怎及你魔音功攻破第五层更可喜可贺?听闻你公然行刺睿王,可真是惊天动地呢!”红衣人缓缓转身,一张绝美容颜显露人前,淡蹙的远山眉,眼角眉梢间天然藏尽风情,唇边擒着似是而非的浅笑,将那张脸融入了春风般的柔情里。
她像极了艳炽的风中桃花,每一丝浅颦轻笑都能让人心醉。
那黑衣人突然捂着额头悲叹,“你就别用那张可以魅倒众生的面容这么柔情似水地看着我了,我这几日可是朝不保夕,饥寒交迫,绝不想让前日才进腹的饭菜又都给吐出来!拜托你收敛一下吧!嫣如陌嫣大美人……”
嫣如陌突然眼色一冷,一扬手,花瓣和飞纱齐齐袭向那黑衣人,那黑衣人邪魅一笑,折扇一挥,将花瓣和飞纱扫向一侧,那一株原本还花团锦簇的桃树突然“噼啪”几声断成了好几段。
那黑衣人似是吓了一跳,“噌”地跳开,拂去那遍身的碎屑,但是发上却依然被飞屑沾满了,他有些羞恼地说道:“哎呀,我这么艰难才能来到这里见你,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对待我的,真是让我伤心啊!”
虽然这么说,但是那脸上却无半点悲伤之意,只有那戏弄得逞的欢喜笑意,他甚至还不怕死地扑将过来,一把搂住了嫣如陌,叫了声“心肝儿”,还不忘深深呼吸了一口美人身上的香气。
嫣如陌身子一僵,正要将他甩开,却因为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而蹙了眉,“你受伤了?”
黑衣人没有应声,却突然抓住他的右边袖子用力一撕,只听“嘶”的一声,锦衣破裂,一道狰狞的血痕赫然在目,嫣如陌的脸色更是阴沉下来,叱道:“我将护国的重任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履行的?听说你这次还公然和荻公子的千面魅杀对上了,你以为你是九命狸猫还是以为自己是不死金刚?现在睿王四处寻你,你满意了?”
那黑衣人眼神微闪,放下手臂,笑道:“我自然不及你活得逍遥自在了!你现在可是神秘尊贵的嫣姑娘,而我呢,只是一只过街老鼠,唉,谁叫我是那个倒霉的师弟呢……”
嫣如陌嗤然一笑,还未说话,那黑衣人却肃颜说道:“我将那两个人带来了!你是要千刀万剐还是要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就悉听尊便了!”
“什么人?”她一怔,见他怜悯地望着她,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洛千茕和水慕寒!”那黑衣人也没有拐弯抹角,“我叫琉璃将他们安置在玲珑小筑了,不过他们的伤势并不容乐观!”
嫣如陌的丽颜已经血色尽褪,就连手上的名贵好琴也差点摔落地面,那黑衣人忙接住琴,幽怨地说道:“落落,你也不必这么大反应吧!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你就是不喜,也不必这么糟蹋我的心意吧!”
闻言,嫣如陌忽然扬唇,无声笑了起来,笑得极尽灿烂,明媚如春光,将所有的讽刺和伤感都掩藏在那溢满笑意的唇角和眼底深处,化作无边的苦涩蔓延在心底的每一个角落。
黑衣人微微皱眉,伸手划过她的黛眉,温柔无比地说道:“落落,我不想看到你这样笑!”
指尖的暖意让嫣如陌的心一暖,微微抬手握住他的手,强笑道:“我都忘记那些过往了,你为何这么残忍,还要让我去面对呢?”
“因为你始终放不下这心!”黑衣人指了指她的心窝处,叹息道,“你我相识十五载,难道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清楚吗?你越是怨他恨他就越是念他爱他,你之所以隐名埋姓留在凤都不也是想多靠近他几步吗?你口口声声说要杀他却从未派人去取他的性命,难道不是因为你想听他亲口解释吗?落落,我不想你继续这样下去了!这次,你就干脆利落地了断了这段孽缘吧!”
“就因为我,你才故意引君入瓮借睿王的手毁了他的野心?就因为这样,你甘愿让睿王误会你背叛了你与他的盟约?”嫣如陌微微垂眸,叹息道,“百里慕岚,你是一国丞相,怎么也如此的孩子心性?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你的处境更为不妙吗?金龙国此时已经有人蠢蠢欲动了!”
“那又如何?”百里慕岚嘲讽而笑,“国家,权势,比起你来什么也不是,我当年亏欠你的,就是用这天下来还也未必还得上,再说了,我将他们俩抓来也是有私心的,你不必为之愧疚,我现在不是好好地站在你的面前吗?”
嫣如陌啼笑皆非,正要说话,百里慕岚却又说道:“告诉你个稀奇事,我遇到了一个与你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