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谨练功被打断了,他是被赌神吵的,当他睁眼时,赌神正拉着他的一只胳膊,嚷道,“不行,你们练什么破功,反正也没多久好活了,不如陪我赌!”
姜谨知道,赌神是赌瘾犯了,他非但没有生气,嘴角还悄然露出了一抹笑意,悠悠叹道,“哎呀,您老一定是那种把赌看的比命还重要的人了。”
“那赌不仅比命重要,它简直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看来赌神这赌瘾当真不小,他脸都憋红了,又嚷道,“我为了赌,可以被徐倒霉困在这儿一百年,为了赌,那命又算得了什么!”
这徐倒霉想来就是那位徐铁剑大侠,赌神对他当真是怨念极深,竟然起了这么个外号,姜谨不禁莞尔,问道,“哦?那你一个人在这儿的时候,没人陪你赌,怎么办?”
“这简单,嘿嘿,我就自己跟自己赌,我左手当一个人,右手当一个人,谁输了就砸石头一拳!”
只听“噗嗤”一声,两人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原来月奴也早从入定中惊醒,此时被赌神这顽童般的性子逗笑了。
赌神却板起了脸,“小女娃,你笑什么,你刚才对我无礼,我可还记得咧!”
月奴脸色一冷,轻哼了一声别过头去,她本就是泼辣的性子,虽明知赌神厉害,却也毫不怕他。
姜谨这时环首四望,目光却凝住了,他盯着地穴东北角一面石壁看了好一会儿,起身走了过去,月奴见状,连忙也跟过去,之后两人呆立在石壁面前,都是轻吸了几口冷气。
只见这面四五米高的石壁上竟然密密麻麻的全是拳印,每个拳印竟然深足有一寸!
这地穴中的黑岩何其坚硬,姜谨在这儿待了几天,也算略有体会,饶是以他心性之坚,此时望着这一个个深深陷进去的拳印,也不禁失了神。
他心头也不知泛起什么滋味,其中固然有震惊、佩服,更多的却是向往,向往这等武学境界,这等武学威力!
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光寒十九洲!
武之极,是何等豪迈,何等雄奇的风光!这世间又有几个男儿,能抵挡它的魅力?
姜谨心头再一次无法遏制的涌上对武学的渴望,他此时甚至已隐隐有了一丝称霸武林、登临绝顶的豪情。
许久,许久,他才从这种情感中回过神来,等他转身再次看到赌神满脸的得意和喜色时,心头竟再也不觉得好笑,只是淡淡道,“唉,前辈固然嗜赌胜命,但晚辈却做不到,晚辈身中奇毒,是无论如何也没心情跟前辈赌了。”
“嗯?那怎么行,没人的时候我自己赌就算了,此时你们就在这里,就算不赌,我也要逼着你们赌!”
月奴退了两步,悚然变色,正所谓“只有强奸,没有逼赌”,这逼人赌博的事她和姜谨还都是头一回听说,试想以赌神的武功,若真逼他们赌,那他们岂非没有选择?
姜谨脸色如常,摇头叹道,“唉,前辈逼赌,那晚辈不得不跟前辈赌,只不过晚辈担心自己的生死,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好的赌法,前辈肯定是一赌就赢。”
赌神傲然道,“我本就是逢赌必赢!”
姜谨冷笑一声,“哼,是么,不过我不久前就赢了你一次,假若我没有中毒,安下心来好好赌,绝对能赢你第二次!”
“啊呸!你在想屁吃,臭小子,我告诉你,你休想再赢我一次!”
“哼,那是自然,那是因为我中毒了。”
“你,你......”赌神气呼呼的瞪着姜谨,片刻后大喊道,“好!小蜈蚣的烂毒有什么不好解的,我这就给你解了,解完之后我再跟你赌!”
姜谨嘻嘻一笑,躬身一揖,“多谢前辈。”
赌神只是脾气急躁,倒也不傻,此时转念一想就知道了姜谨的用意,沉声道,“臭小子,我的便宜可不是好赚的,等下再赌,你可要下赌注了,休怪我以大欺小!”
“嗯。”姜谨也知见好就收的道理,当下也不敢多说。
月奴在一边瞧的目瞪口呆,她何曾没想过让赌神帮忙解毒,只是武功越高的人脾气越是古怪,何况她不久前还得罪了赌神,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姜谨竟是用这个法子激赌神解毒,可是,她该怎么办?
她不禁跟着两人走了几步,赌神霍地回头,“站住,我运功解毒的时候,你最好不要在我三丈之内,否则功力自行护体,休怪误杀!”
月奴垂下了头,脸色发红,赌神虽然没有明说,话中的意思却很明白了。她跺了跺脚,恨恨的瞪了眼两人的背影,只得扭身走向另一边。
姜谨只瞥了一眼月奴的身影,心头微微一叹,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时,赌神已经开始给他运功解毒了。
赌神的内力十分奇特,直到他的内力进入姜谨体内,姜谨都不能察觉这内力的丝毫性质,就好像它本就无形、无相,但姜谨偏偏就知道这内力来了,只因他体内正气决的功力受到了牵引。
这并非他自己运行了正气决,而是有另一股力量和正气决功力产生了一种类似共振的状态,正气决功力在这种状态下在姜谨半边身体里按照某种方式运行,于是他心中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他的另外半边身体,一定存在着另一股内力,那是属于赌神的内力!
内力运行的轨迹十分复杂,也十分奇怪,有些途经穿过的穴窍,姜谨非但不认识,甚至根本没这个穴窍的印象,不过他对经脉穴窍本就知之不多,念头一转,也就不多想了。
正气决内力运行了也不知多久,最后竟然全都收敛到了一处穴窍,一丝一毫也没有泄露出来,姜谨纵然对武学所知不多,此时也觉得不可思议。
只因在他印象中,武者的内力大部分聚在丹田,其余的总要分布于许多穴窍,而就算再神奇的武功,都不可能把所有内力聚集在一个穴窍,更不要说不用武功的时候。
这并非因为单个穴窍的存储空间不够,实际上,假若开发到极致,每个穴窍都可以储存无穷无尽的内力。
这只因武者经脉、穴窍的开发程度总跟内功修为有关系,没有人能让其中一者超前开发太多,是以这世上或许有人能用丹田储存全身内力,但绝不会有人能只用一个穴窍就储存全身内力。
姜谨正惊疑间,忽觉对面传来一股磅礴无比的吸力,他身体陡然一紧,还不及反应,身体不向前飞,反而悬浮了起来。
赌神和他四掌相接,也同时飞了起来,两人身体在空中悬浮了片刻,只见姜谨脖间缓缓浮现许多青黄之色,接着只听空气“嗡”的一声震鸣,两人于空中分开,赌神翻了个身落地,姜谨则直直摔了下来。
姜谨甫一落地,只觉喉咙里一阵腥臭恶心,终于忍不住“哇”的吐出好几口污血,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旋即活动了一下右脚,果然已恢复了知觉。
以他心思之深沉都不禁露出喜色,对赌神恭敬行了一礼,“前辈武功实在神奇,晚辈佩服!”
他体内被收敛的内力此时正如大江决堤般涌回诸般经脉,心潮不禁随之澎湃,脸色也红润了许多,这时赌神却黑着脸,沉声道,“嗯,悬龙神功可以隔空吸物、隔空控物,甚至控制别人内力、气血的运行,妙用无穷,那自然可称神奇!”
赌神话音一顿,脸色越发黑了,姜谨心里咯噔一声,笑容也凝住了,只听赌神又道,“不过,不过嘛......唉,这也不能怪我,小蜈蚣的毒术就算搁在百年前那也算是数一数二,你中毒虽轻,但那毒竟然已经跟你右腿的骨肉、经脉、穴窍融为一体,我固然能用悬龙功把它们全都跟你分离,但那样岂非如同砍了你的右腿?”
姜谨右脚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道,“那我刚刚吐的?”
“唉,那只不过是浮于表面的毒,正如一颗树的枝叶。”
姜谨直到此刻,心情才真正沉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