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熠一脸震惊的愣在原地,墨黑的瞳仁猛地收缩,裤兜里的手在暗自发抖,战栗。真的跳了,竟然真的跳了,那么高的地方,她真的敢跳下去,向晴阳,谁给你的勇气?
“该死的,吩咐下去,潜水捞人!!”他看似镇定的吩咐出声,脚步却异常慌乱,未等到身后的人应答,便急急上了车,自己驾车抄近道,想以最快的速度去到码头边上。
这个点谷旭还没休息,他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海面上便卷起一道巨大的浪花,还以为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谁知道接通电话之后,才明白是有人从上面跳下来了。他当即带了一批人,冒着刺骨的严寒,一头扎进了水里。
曾经有一次,警方拿着所谓的“证据”找上门来,信心满满的以为肯定能将祁明熠这个做巨额非法生意的大魔头抓进监狱里吃牢饭,却不想绕了那么多路的结果只发现这里只放着他的几艘私人游艇之外,再也搜不到其他。不仅空手而归,还元气大伤,得罪了祁明熠,谁能过好日子?
警察不知道的是,所谓的“赃物”,就藏在水底下。
祁明熠利用那面悬崖的优势,建造了深藏在水下二十米深的铁巨网,铁网呈九十度直角,只需要那面悬崖受力,另外三边都可以空着,有人来查,只需要将赃物藏入防水且能往下沉的箱子中,沉入水底。
如此浩大而高科技的工程,消耗了他不少脑力财力和人力,又怎能让别人轻易找到?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铁网竟然还有捞女人的用处,等把那个女人打捞上来,他要她身不如死。
祁明熠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大部分的人都已经潜到了水里,码头上所有的灯都打开着,不断晃动的水面波光粼粼,边上还有一排人站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祁明熠从来没觉得会如此难熬,海底下绝对是零下的温度,而向晴阳那么点肉,就算不淹死,也会被冻死。
就在他要脱衣服扎进去的前一秒,谷旭从水里蹿出来了,一只胳膊抱着不知是死还是活的向晴阳,边往回游,冷得洁白的牙齿瑟瑟发抖,所有的人接连出了水面往岸边游。
向晴阳没有知觉的被人拖着,长发全都披在脸上,偷了祁明熠的衬衫也被撩到了腰部以上,祁明熠忽然有些庆幸,刚刚没有把她脱完,要不现在就是被人看光。
弯腰从谷旭手里接过向晴阳,祁明熠稍一用力,就把她给抱到了岸边上,脱下西装外套将她的身体裹住,把头发都撩开,露出苍白的小脸。手指相互交叉,掌心向下,他一脸镇定的按着她的胸脯,动作却很急,试图帮她把肚子里的海水吐出来。
被漆黑而冰冷海水包围的时候,向晴阳真的觉得自己解脱了,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很久以前,小小的她跟现在的祁珞一样,总是跟在那个漂亮的女人身后喊可怜兮兮的喊妈妈,那个女人却总是对她冷冰冰的说,别再叫我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别再叫我妈。
心情好的时候瞪她一眼然后走人,心情不好了就把她赶出去,再冷着脸赠送一个“滚”字。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妈妈,因为她只知道偷情。
另一个女孩子的妈会给她买公主裙,然后来跟她炫耀,她没有,大概是被逼到了,于是她就去放火,把一切都烧了个干净,再后来被送到了孤儿院,过着勾心斗角的生活。如果没有发生这些,她就不会遇到那个美好的少年,更不会绝望的消失在黑色的夜里……
向晴阳好痛苦,原以为是遇到了阳光,却不想是地狱,她傻乎乎的相信着,傻乎乎的去追求,甚至是傻乎乎的为了他报考自己不喜欢的专业。十分白痴的幻想着未来,与他肩并肩一起奋斗,建造属于他们的家……
梦境破碎,残留一地不堪。疼痛渐渐从心底转到了胸腔,闷闷的,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单薄的身体被一双有力的手不断按着,口腔开始有温热的气息在流窜……向晴阳猛然坐起身,哇地一声,肚子里的海水从口腔里倾泻而出,弄脏了身上昂贵的西装。
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人抱起,力度大得她发疼,怀抱却异常温暖。车子香喷喷的,比海水的味道好多了。没过多久,她又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女人的劝慰声,男人的安慰声……
祁明熠把向晴阳扒了个干净,连澡都没洗,就给她穿上睡衣,叫来佣人给她擦头发,家庭医生也鱼贯而入。祁明熠走过去将哇哇大哭喊妈妈的祁珞抱起,爱怜的用指腹帮她抹掉眼泪,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变成了轻轻的声音,“不能再哭了,再哭又得吃药,打针。”
小时候哭得太多,嗓子和身体都给苦出了毛病,虚弱得一哭就吐血,最近才好了不少。
“妈妈……呜呜呜妈……”
“嘘,她要睡觉,”祁明熠耐着心又哄又骗,“所以你别吵,不然她会不舒服的。”
祁珞这才住嘴,轻轻的抽噎,瞳孔通红通红。祁明熠抱着她回去房,哄了许久,她才肯闭上眼睛睡觉。
管家从主卧里出来,对上祁明熠冰冷的神色,他恭敬的打招呼,“少爷。”
“人怎么样了?”
“发高烧,正在打点滴,所幸没有生命危险,医生和护士都看着,少爷不用担心。”
“我担心什么?”他不屑的哼,斜着嘴角冷笑一声,“死不了正好,我要的就是她身不如死。”
点滴打到一半,祁明熠就让人抬了个笼子进来,大步上前毫不留情的把向晴阳手背上的针头给拔了。
“少爷,她……”向晴阳可是发高烧。
“都给我滚出去。”他面无表情的打断,都说了不要跑,可这该死的敢跳崖,他就让她尝尝厉害。
“是是是。”家庭医生连连点头,随行的护士急忙收拾好东西。
“给我起来,”他伸出大手,将床上半死不活的向晴阳给拎起,“实话告诉你,因为你,我现在很生气,惹我生气,你就没有好日子过。”
向晴阳头晕目眩的,身体又不断颠簸,祁明熠真的很粗鲁,他从来不会温柔的对待人。还未站稳,就触碰到了冰凉的金属感,那是祁明熠给她准备的金色的囚笼。
“满意吗?金色的,”蹲下高大的身子,祁明熠黑如漆的眸子,死死盯着她苍白的脸,露出如魔鬼般的微笑,“很适合你,好好在这里面住着。”
向晴阳的嘴唇没有一点血色,缄默不语的蜷缩起瘦削的身体,从薄薄的睡衣传过来的冷意,让她忍不住战栗。
“给我好好躺着,这只是个开始,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语毕,向晴阳抖得更厉害了,祁明熠很满意她这副德行,嘴角挽起意味不明的弧度,笑意未达眼底。
“少爷……”连身后的管家都有些看不下去,向晴阳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哪能像动物似的被关着。
“有话直说。”
听着他要吃人的语气,管家就是有再多的话,也不敢开口。
祁珞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又哇哇哭着跑过来,跑到向晴阳跟前,手抓着笼子镂空的地方,望着狼狈的女人呜哇大哭。见向晴阳不理会她,她又跑到祁明熠跟前,小手抓着他的裤腿,虽然只是不停的哭着叫妈,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在为向晴阳求情。
祁明熠伸手摸了摸她小小的脑袋,接着将她抱到怀里,颇有耐心的劝道,“小宝贝,都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去,小孩子要早睡早起。”
“呜呜呜……妈妈……”她伸手揪着祁明熠的衣领,眼神满是祈求,求他放过向晴阳。
“这个女人自己作死,咱们别管,你忘了么,她不喜欢你,还不准你靠近她,”无视祁珞的反抗,他边说着边抱着祁珞往外走,“甚至还打骂过你,所以你别管她。别哭坏了嗓子,走,我带你回房,乖,不哭了……”
祁明熠嘲讽和祁珞的哭声越来越远,门被砰的关上,房间顿时坠入黑暗。向晴阳紧握着拳头,想发泄什么,却没有力气,只能空留眼泪,以此来泄愤。
这里好冷,比漆黑的海底还要冷……
清晨,清风银纱又开始有了忙碌的身影。院子里传来前往云舟的引擎声,祁明熠出门了。没过多久,奄奄一息的向晴阳又听到了祁珞的哭声和佣人哄她的声音,她艰难的动了动发酸的脑袋,轻咳了几声,只觉得真是个傻孩子。
中午的时候,门被打开了,眼睛睁着一条缝,向晴阳望见了一双朝她跑过来的小脚丫,后面还跟着端着碗要喂饭的赵玉。
祁珞不会说话,所以她只是哭,一直哭,小手穿过笼子,去推向晴阳,真害怕她死掉了。赵玉伸出手,帮她抹掉眼泪,心疼的开口,“小姐呀,咱们不要理她,该吃饭了,你答应过看一眼就吃饭的。快跟我出去,你不吃饭玉姨会心疼的……”
“呜呜呜……”祁珞只是一直哭,泪水一串一串的掉。
“先吃饭,乖乖把饭吃了,咱们不管这里。”赵玉说着,就单手把没有反抗能力的祁珞抱起,门再次被无情的关上,夹杂着稚嫩的哭声。
向晴阳缓缓闭上无奈的双眸,一滴耻辱的泪水从眼角滑下,穿过冰冷的金属,在地板上破碎。
黑夜再次降临,院子里准时传来汽车的引擎声,接着,又是祁珞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她像是哭累了。
晚上十点,哄完祁珞睡觉的祁明熠衣冠楚楚的来到向晴阳面前,居高临下的俯视,讽刺的笑容在弧度优美的唇边蔓延开来,他这副模样像极了高傲的天鹅,正在嘲笑笼子里的丑小鸭。
这让她想起了那个总是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
向晴阳总算是有了反应,伸出葱白的手,穿过笼子去抓他的裤腿,卑微的头颅微微抬起,声音哑得厉害,“放我出来。”
“凭什么?”
“我把我自己卖给你,你给我钱。”
“你早已是残花败柳。”
“你自己也知道的,我只跟过你,你给我五十万,要我卖到什么时候都行。”
卑微如蝼蚁,向晴阳永远都想不到,这些字眼会从她嘴里跑出来,还是以这么狼狈的方式,抓着祁明熠的裤腿,垂着头,低贱的开口。
“脱,脱干净,先上床。”
她抽回手,毫不犹豫的解开自己身上的睡衣,十指间,因为屈辱而颤抖,双眸如夜间美丽的萤火虫,忽暗忽闪,却没有它们来得自由。
孤儿院的院长最喜欢诱骗纯洁的小女孩,他用那张满脸横肉,十分恶心的诱惑道,让我看看你美丽的身体,看一眼就好,我保证什么都不做,就看一下,我给棒棒糖你吃……
她从丧心病狂的孤儿院院长手里逃脱,在最为狼狈的时候,遇见如天使般的贺祺,他伸出温暖的手,将跌倒在地上的她给抱到带着香味的车里,整理好她凌乱的发丝,给她别上了最漂亮的发夹。
向晴阳眼底的恐惧转为欣喜,长这么大,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第一眼,她就把他的模样刻在了心底,直到现在二十一岁,已经有六个年头。
——你好,我叫贺祺,你叫什么名字?
——向……向晴阳。
——向着晴天的太阳,眼泪不适合你,所以不要哭泣。
贺祺带她去买了漂亮的衣服,吃了她吃过的最好吃的晚餐,然后把她带到了温暖的舒适的大房子里。那天晚上,是她到孤儿院之后,睡得最好的一晚。
出国的时候,贺祺把她送到了学校,给了她一张卡。向晴阳去机场送她,眼神如小鹿般,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抓着他的手,恋恋不舍,怎么也不肯放开。
他要是走了,她就又没有人要了。
他承诺,每年都回来一次,她才放他离开。
他做到了,每年都会在她过生日的时候回来,给她买漂亮的裙子和甜甜的大蛋糕。蜡烛从十六根变成十八根的时候,贺祺扬起棱角分明的唇,第一次吻了她。向晴阳埋在他怀里,羞得满脸通红。
今年的二十一根蜡烛被小红本代替了,讽刺的是,不是属于她和他的小红本。贺祺嘴角那嘲讽的笑容把她打回了地狱,跟他紧扣在一起的手和他的配偶栏,本该是她的才对……
贺祺,你给我个理由,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
理由没等到,却等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祁明熠蹲下身,本想将她拖出来,可看她病怏怏的份上,他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伸出手,将不着一丝一缕的她抱在了怀里。
他喜欢干净,所以两人一起洗过澡,才躺上柔软的大床。
向晴阳缓缓睁开眼,怔怔望着窗外无尽的黑夜,喘息渐渐均匀。
祁明熠能明显感觉到,向晴阳的体温在下降,原本滚烫的身体,经过一番运动,出汗过后已是如常。他侧着脑袋,意犹未尽的在她独一无二的锁骨上来回啃咬着,这上面的优美弧度,足以令他发疯。
“你说卖,”祁明熠低低的开口,抬头与她四目相对,眼眸愈发乌黑,“那就卖一辈子,嫁给我。”
再也找不到像她拥有这么漂亮的锁骨的女人了,他想以正当的理由,光明正大的占有她,那就是让她的名字,出现在自己家的户口本上。
向晴阳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当即应声,“好。”
受够了颠肺流离居无定所,那种期盼就像是无底洞,怎么填都填不满的生活。自尊心被践踏到鲜血淋漓,向晴阳现在只想落地生根,过安稳的日子。那就祁明熠吧,反正看着他也不会吐,经历过这次的教训,她再也没办法拖着残破不堪的身子,再去投入别的男人的怀抱,因为那样没有好结果。
“趁着明天情人节,跟我去民政局。”
“好。”
“声音这么小,肚子是不是饿了?”
“不饿。”早就饿到了没知觉,向晴阳全身发软,却不想再动一下。
祁明熠从她身上起来,披上睡袍,去叫佣人煮夜宵。半个多小时过后,他端上来一碗香喷喷的粥,摇醒因为疲惫而熟睡过去的向晴阳,“把这个吃了,再睡。”
她没有反抗,半坐起身,伸出毫无力气的手,端着碗颤颤巍巍,祁明熠看不下去,一把夺过,“我喂你算了,别弄脏我的被子。”
他舀起一勺,往向晴阳嘴里送,动作很不自然,除了喂过祁珞,估计这辈子是第一次喂别人吃饭。
在他的强烈攻势下,向晴阳很快就把粥喝完,轻咳了几声,又闭上眼睛躺回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好像进来了几个人,眼睛睁开一条缝,向晴阳才发现,是来搬那个可怕的笼子出去的,她将舒适的被子搂得更紧了些。
安静之后,祁明熠关了灯,扯掉睡袍光溜溜的钻到向晴阳身后,将她揽到自己怀里,手放在她的锁骨上,光是摸着,他就无比的满足。
没有人比他更迷恋女人的锁骨了。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向晴阳梳洗完毕,跟在祁明熠身后下楼。祁珞早就坐在饭桌上,昨晚祁明熠跟她说只要她好好睡就放向晴阳出来,她才安心的睡到早上,红肿的眼睛却没有因为睡眠充足而好转,就昨天一天,因为向晴阳她都快哭坏了。
向晴阳面无表情,对眼前这个小东西不来电,祁珞越想要靠近,她就像是磁铁石负极对上了负极,躲得越开,就当她心理缺陷,没有办法对别人友好。
“小宝贝,”祁明熠自顾自地的开口,“今天你好好练琴,晚上我带你出去吃饭。”
“……”祁珞收回视线,不是很愿意。
“你喜欢这个女人?”指了指旁边冷漠的向晴阳,他又看着祁珞开口,“今天我把她娶回来,让你一辈子都能见到她。”
一旁的佣人包括管家皆是一愣,赵玉欲言又止的开口,“少爷,老爷……”
“闭嘴!别他妈给我扯到他!我做什么事轮不到你们来管,更轮不到他来管,”祁明熠不耐烦的打断,看向祁珞的时候又是笑眯眯的,那表情像是在哄骗小羊的大灰狼,“所以今天你要按时吃饭,晚上我带你一起出去,跟这个女人一起。”
祁珞拿着匙子,加快手里的速度,以此来证明自己很听话,她想去,终于有妈妈了,还是自己喜欢的,这实在是太好了。
呃,虽然她好像不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