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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爷负伤失踪?”唤作怀老大的中年男子一脸震惊,原本堪称完美收官的结局,却因三少爷的神秘失踪,使得此行最终的结局变得扑朔迷离。
二件法宝也随之不翼而飞,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愿将禀性刚正的三少和贪婪登徒之辈相捆绑。但是木剑少年已从众人的眼神里读懂了质疑和猜忌。
“老大,小九愿用项上头颅担保三少绝非是贪婪之徒。此事属实古怪蹊跷,我和泰允留下负责寻找三少,待查明事情的真相,我和泰允自去卞凉给你一个交代。”木剑少年目光坚毅,斩钉截铁道:“小九那一份生死钱权作抵押,等事情了结,我再取!”
“连我那一份也算上。”泰允道:“我宁愿赌一把三少,否则心有不甘。”了解泰允的人都知道他嗜赌如命。常言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嗜赌倾家荡产。三种赌法,泰允三样占全,小到街摊赌艺杂耍,大到院隅城池,最终烂赌至生死相博,他都毫无退缩。也正是因为爱赌,嗜赌,烂赌的原因;那一年,少年因赌失利葬送了竞选季国大晋犀莱洲“泰南庄院”少庄主资格,白白输掉了三院九行偌大的家业。让大晋犀莱洲“恒北武院”死对头刘文栋捡了个大便宜。
也正是在那一年,落魄少年遇上了在大晋犀莱洲颇负盛名的剑道少年小九,茅居煮酒,相谈甚欢,快意恩仇。醉酒少年小九用一把双木剑削残了刘文栋左臂,也算是替泰允出了一口恶气。从此俩人结为异姓生死兄弟,浪迹天涯过着刀光剑影般的生活。
泰允非常喜欢小九曾经说过的一句话————江湖虽好,却注定永远没有归宿,只因我喜欢闯荡!
宁可失去一座城,也不能失去一份情!这份情叫作兄弟之情,既然小九能为了三少而如此重情,那我舍去一份生死钱又有何不可?!至少钱没了,可以赚。若情没了,要钱又有何用?
“嗯嗯,出发!”怀老大不疑小九,因为他相信小九背后的一个人,此人素以信义而著于四海,德才名扬于天下。而此人则是木剑少年的师父钟无悔,所以小九一诺千金,他没有理由再去质疑。目光扫了众人一眼,一挥手,率领萧乾、白雷、押着黑蒲道人,掐指捻诀施展玄术绝尘而去,很快消失在通往卞凉的大道上…………!
木剑少年向泰允投来感激的目光,“走!去客栈。”
少年泰允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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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牛村,四野氤氲,旭日东升,煌煌泱泱。
衰相少年牛盛迎着晨阳,奔跑着来寻老邻居刘北峰。俩少年见面,格外热络,你一拳,我一搡,嬉笑怒骂着朝覃记小吃铺跑去。
忽然,衰相少年停住脚步,扭头来看刘北峰的脚,见这家伙生龙活虎,跑的比兔子还快,气得少年泼口大骂,“你个大骗子,王八蛋,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三天,你小子腿脚居然全愈了,刘北峰啊,刘北峰,你真行!”
傲慢少年见牛盛识破自己“崴脚”是假,脸上竟也毫无羞愧,想想脸皮也是厚到一种极致。他冲老邻居龇牙一笑,蔫坏蔫坏地逗少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这坑蒙拐骗的技术是与生俱来的,属于无师自通。咱俩做了多少年老邻居,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每次诓骗你,我都是姜尚钓鱼,愿者上钩!嘻嘻,喂,你知道我有颗什么心吗?”
“什么心?”
“哈哈,当然是仁善之心呗!”
“仁慈之心?!呸,你小子就是黑心。”衰相少年瞅他那副自鸣得意的邪乎样,再听他说出的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越骂越凶,“王八犊子,你就是天生坏种,祖上八代都是玲珑心,谁跟你做邻居认兄弟,简直是倒了八辈子霉运。”
“哈哈,亡羊补牢,犹时未晚!”刘北峰眼睛珠一骨碌一转,道:“虽然咱俩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我经常诓骗你,不过,有些时候你不也没对我坦诚相待嘛。比如说,你们牛家老太爷手里明明有本古书《敇神封君谱》,几番相问,你却诓我说是《古.牛村史志》,可见你的坦诚度也一般而已。”
“啐!满嘴喷屁,胡说八道。”衰相少年嘴上虽骂得凶,但心里还是暗暗心惊,牛家祖上传下的物件连自己都不清楚倒底是什么样的一本书,何以让一个外人道破其中玄机。心惊之余,他立即反唇相讥,“一本上了年头的破书残卷,你当是什么地界至宝?!倒是你们刘家蔵有那《弑天戟谱》,和那把“阴阳戟”,乃是名动天下的神器。喂,你小子不吝啬倒是跟我说说那神戟是雌还是雄?”
刘北峰嘿嘿一笑,心想你小子几时也学成了猴精?想来诓骗小爷,要说那神戟自小到大本少爷也只见过一次,若说雌雄我是辩识不了,但刘家宅里确有这样一件兵器,至于那本《弑天戟谱》倒底在不在刘家却一直是个谜。连刘伯父都不知道其下落,我又怎能窥破内幕?
衰相少年见刘北峰神思不语,倒也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他喊傲慢少年不要再跑了,俩人好好唠唠,说点掏心掏肺的话。
刘北峰闻言,喘着气,“当真说点掏心窝子话?”
衰相少年眯眼来看老邻居刘北峰,“当真!不过,我且来问你,咱俩也做了这么多年的乡邻,大大小小在一起共事没有上百次,少说也有五十次;赶明你我眼瞅就要各奔东西,你说说这些年你诓骗了我多少次?”
“多少次?”刘北峰伸手来掰着手指数,“一,二,三,六,九,十一,………哎呀妈呀!”
数到最后,他都没法数了,捂嘴窃笑,笑弯了腰,笑出了泪花。
衰相少年睹状摇了摇头,心里长出了一口气,也许能将吃亏当作是福气的人,在整个牛村放眼望去也只有少年牛盛是这样的“蠢”蛋。
尽管一次次上当受骗,衰相少年最终还是选择了原谅他的老邻居刘北峰。
刘北峰信誓旦旦地保证日后与牛盛要坦诚相见,决不再偷奸耍滑。
“能信吗?”衰相少年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
“能!”
“嗯嗯,但愿如此!”
刘北峰拍着胸脯,道:“等你去了竹桐岭,我会抽时间去看你的。”
“好啊!”衰相少年道:“今日这顿馄饨你敢吃吗?”
刘北峰一愣,他不明白什么意思,反问衰相少年牛盛,“你若敢吃,我又怕什么?!不过,要说眼下覃记小吃铺里的馄饨好吃和不好吃,还真让我想起了一个人。她若在,那馄饨肯定比现在的要好吃百倍。”
“谁?”
“覃仙儿,覃掌柜!唉…”
刘北峰幽幽一叹,“可惜她跟她那俩个伙计春耕和春种一起失踪了!”
“是啊,真怀念覃掌柜掌厨的技艺,芥菜鱼茸馄饨,想想都要流口水了。”衰相少年道:“覃掌柜失踪,你是从何处得知的?”
刘北峰诡秘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我又不是瞎子,在牛村这巴掌大的界面上,稍有啥风吹草动岂能瞒过我的眼睛?!”
“吹,你就好好瞎叽巴神吹。”衰相少年道:“你去过覃记小吃铺?”
傲慢少年道:“不是跟你吹,我岂止去过,而且还跟那俩个大仙家狭路相逢………嘿嘿!”
衰相少年静听下文,知道这小子又进入了吹牛皮节奏。他只竖起耳朵来听刘北峰怎么自吹自擂。但心里却暗暗佩服这小子察言观色洞悉能力超强,要不是听女孩皮朵嫣说破那二人是仙家,他是决计不会往仙角那一方面想。不管刘北峰说的是真是假,起码他确信覃记小吃铺那二人是仙家,这一点老邻居还是说对了。
“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你猜谁厉害?”刘北峰一脸傲色地跟衰相少年卖弄他那吹牛神技。
“你们动手啦?”衰相少年疑惑地瞪大眼睛。
“哈哈,杀鸡焉用牛刀,本少爷只需一个屁就崩得二仙家人扬马翻。只在那香屁缭绕之际,我来了一个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逃跑也算功夫?你真是吹牛皮不打草稿。厉害,厉害!!”一个奇怪的问题扰乱了牛盛的思绪,那二仙家寻刘北峰干嘛?莫非他二人还敢打臭小子坏主意?衰相少年心间一紧,忙追问,“后来呢?”
“后来嘛,当然是跑了呗!”衰相少年稍稍宽了心,忽见刘北峰神秘兮兮地湊到他跟前道:“喂,昨日我跟你说过的话,近来牛村似有些变化,你可曾细细品味?”
衰相少年白了他一眼,道:“再变,莫不成还能老龙兴雨翻天覆地?”
“呆子,你不要不信。听我澜安县刘伯父前阵子说,近来牛村恐怕真要有一场生死浩劫,你难道就没有发现,现在的牛村莫名其妙来好些陌生人?!”
“那又当如何?几千年来,咱们牛村哪个山头上不住着些诸如神仙山神等大角儿,你来我往,不都也人畜无害嘛!”
“屁话,那是以前,而今此一时彼一时。你瞅瞅近几年来咱们村子里的这些各路牛鬼蛇神,他们个个行事十分荒诞古怪,而且都是些身怀绝技的修仙之人。你就说前些年来咱们牛村的老道人和那小姑娘,也就是你那小相好的,姓皮的爷俩。再到覃记小吃铺里那二位仙家,还有从卞凉漠北西遴山来的三地仙,“君常来”客栈那一男一女,他们那一个是善男信女?按我刘伯父和师父赵道翁的话说,他们都是从仙界来咱们牛村躲劫避难的,顺便撞撞“机缘”,“捡”点地界之宝。说白了,他们就是些鸡鸣狗盗之辈,明面上是托着福荫禄泽,布施“机缘”的幌子招摇过市,其实暗地里却是干着些土匪加强盗的勾当。”说到这里,傲慢少年用指头戳了一戳衰相少年牛盛的胸膛,邪魅一笑,“嘿嘿,你可要看牢牛老太爷手里的那本《敇神封君谱》,小心让人给诓骗了。”
“哈哈,朗朗乾坤,太平蔚然,那来那么多心术不正之人。不过,眼下要说既能诓又能骗的天才,我倒发现有一个。”衰相少年牛盛暗自发笑,心想你小子明明喜欢偷奸耍滑,虽说行事周密,但诸事也多以诓骗诳语居多,偏偏却要道尽天下人皆为市侩之徒。
“在哪里?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喏!你不就是那个能说会道的诓骗天才嘛!嘻嘻……”牛盛大笑。
“你小子太无良,竟然戏谑我,简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了。”刘北峰气了,他脚下步伐明显快了起来,“死德性,活该你回回吃亏上当,不听兄弟言,吃亏在眼前!”
他嘴里念念叨叨。
想想傲慢少年刘北峰说的话,也是有点道理。牛盛见这小子真有点生气,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人家刚刚才说过以后要坦诚相待,诀不再坑蒙拐骗。话还没过半场,自己就拆了人家的台子,于情于理委实是自己的不对。
圣人曰: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至少诓骗也是一门生存技巧。虽说这小子既能诓又能骗,但他这么多年也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人神共愤的大事来,寻根究底他的内心深处还是留守着一片浄土。
“喂,走那么急干嘛?你小子莫不是看对了覃记小吃铺里那个徐娘半老?!哈哈……”牛盛追撵上来,看着刘北峰黑黝黝的脸上阴沉着,他身子一斜,故意挤撞了一下傲慢少年,道:“许你官家点灯,就不许百姓放火?!好啦,我以后不说了,今日暂记我一过,来日许你讨我一个便宜。”
刘北峰忽然停下脚步,一脸严肃地盯着衰相少年,吓了牛盛一跳,“较真啦?”
他摇了摇头,兀自一叹,“你啊!总是充当烂好人。不过,今日我跟你说的话都是发自肺腑之言。你这一走,也不知道何时再见。总之,如今这世道变了,人也会变;但是我刘北峰对你牛盛,这一辈子也不会质变,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
“好啦,别煽情了,我都记下了。”衰相少年见惯了吊儿郎当样的刘北峰,陡然一下子看到眼前这傲慢少年说的话情真意切,浑身不自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难受!
“别磨蹭了,馄饨还吃不吃了?”
“真能吃吗?你小子也学贼精了,莫不是你已和那徐娘半老串通一气,诓我来此的吧?!哈哈……”刘北峰笑道:“是也不是?”
衰相少年摇一摇头,微笑道:“论诓骗技术,你是祖师爷,我是徒孙儿。在你面前我这点小技俩岂能瞒得过你?!今日请来吃馄饨是假,我主要有三件事相求。”
“老规矩,天下没有不计酬劳的买卖。你且说说看,我自当尽力而为。”刘北峰一听牛盛有事相求,眼睛顿时一亮,又露出了那副久违的贪婪本性。
衰相少年倏忽目闪幽光,冷冷盯着傲慢少年开门见山道:“昔日古牛俩家百年来宿怨积深,而今眼下古志岗遇害,在凶手查无音讯之下,相必家父的嫌疑肯定是最大;古家老太爷为何按兵不动,其中必有缘由。如果他暗中给澜安县县监司施压,强行栽赃陷害牛家,以嫌疑犯之名将家父羁押收监,那家父处境岂不危险?况且,古家在卞凉朝中有权贵人物,一旦家父被收监,难保他们不在暗中做手脚施以加害。如果家父不幸遇难,你想想牛村谁是最大的胜利者?”
“古家?!”
“不错,我听家父曾经说过,古牛俩家之间积攒百年的恩怨仇深,的确如外界坊间传言的那样,是因为一幅佚名画卷,跟一本老古书。如今几年古家老太爷处心积虑想扳倒家父,其目的就是要制止家父成为那本老古书的守护人。”衰相少年说到这里,意味深长地来看傲慢少年,接着又道:“眼下,卞凉权贵正不断给澜安县县监司施压,只是县监司尹大人尹文晟乃是家父昔日同窗,皆是从鸿蒙院走出去的学生,亦算是柳先生幕中门生;而哥哥牛蚤又与那柳乃庵私交甚笃,所以蒙那柳先生几番书信递交尹文晟,才力保家父泰然无虞。可现如今古家出了人命案子,只恐那卞凉权贵再来催逼县监司尹文晟,家父必然难逃囚监之灾………!”
“如此一来,牛叔当真危险,你想怎么做?”傲慢少年道:“不过,好人一生平安,牛叔此次肯定能逢凶化吉。”
衰相少年闻言勉强挤出一缕笑意,“但愿如此吧。”不过,自祈多福的话牛盛从来不信,他只相信惟有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到自己无能为力,努力到感动众生,才是惟一能救牛丞府的最有效手段。他对刘北峰道:“重阳前后,你能否帮我逻列查证出谁才是真正杀害古志岗的幕后真凶?此是第一件事,第二件事则需要你帮我从澜安县县监司捕头阮藉手里捞一个人。如果前两件事能够顺利解决,自就省去了第三件事。相反,倘若前两件事很棘手难以解决,那就快刀斩乱麻,直接办第三件事。”
刘北峰道:“你想查出杀害古志岗幕后真凶也倒不难,只是不知道你想从捕头阮藉手里捞谁?”
“梨穗!”
凭着刘伯父在澜安县的势力,想从县监司那里捞一个人还不是什么太难的事。不过,当傲慢少年听闻所捞之人是梨穗,颇感意外,说了半天大费周章只为捞一个词牌楼角儿,挺让刘北峰想不通。同时他迫切地想知道衰相少年牛盛所说的第三件事是什么?即小声询问道:“那最后一件事是?”
“杀一个人!”衰相少年话虽短,却令傲慢少年浑身俱惊。刘北峰平日里尽管傲慢狂妄,嘴上常说视人命如草芥,轻蔑苍生。但闻听老邻居有此一说,赫然吓了一跳,脊背上“突突”直冒冷汗,连忙惊问衰相少年,“杀谁?”
“古家老太爷”牛盛漫不经心地瞟了一眼刘北峰,道:“敢吗?”
“古老太爷?
刘北峰震惊了,他忖度半响,方缓缓说道:“古牛俩家之间的深仇大恨积攒已有百年,想想我一个外姓人怎好插手?”
傲慢少年心里暗疑,“古志岗遇害,真凶如今尚未见现身,四野乡邻流言蜚语众说纷纭,你却要在这节骨眼上雇凶杀人,而且是要杀古家老太爷?此举无疑是引火烧身自寻死路,怎么仅仅隔了一夜,这家伙竟突然萌生一系列如此荒唐可怕的想法?疯了,肯定是抽疯了!这桩忙,老子是万万帮不得。”
衰相少年似看出了刘北峰的拒绝之意,倒也不勉为其难,他满脸堆笑,拍了一拍老邻居的肩膀道:“别怕,刚刚我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不过,你小子可记得替我保密哦!”
“当真是玩笑?”刘北峰甚是怀疑。
“纯粹玩笑,也是我胡思乱想了一夜,脑洞大开,才跟你开这样一个荒唐的大玩笑,如何?我的推理和方案是不是很天才?!”
“嘿嘿,外界人家都说你小子资质愚钝,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我看你纯粹是伪装得好,瞒过了众人的眼睛。”傲慢少年道:“如果突然有一天那古家老太爷被人杀了,我第一时间肯定想到是你干的,因为你已泄漏了杀人动机。”
“小王八蛋,我现就杀人灭口!哈哈……”衰相少年笑着扑上来要掐刘北峰的脖子,一躲一闪,俩个性格截然相反的少年嬉闹成一团。
一路追,一路撵,不知不觉已路过悯生酒馆、炼金铺、古玩斋、词牌楼、快临近覃记小吃铺时,俩个少年不约而同立住了脚步,同时猫弓起身子朝那令人望而却步的覃记小吃铺瞭望。
不看还好,一看使得俩个少年吃了一惊,几日不见,原来的覃记小吃铺不知几时竟摘下了牌扁,变成了一间无名无字的光头铺,两扇门关得严严实实。
“要去瞧瞧吗?”傲慢少年兴致颇高,牛盛却摇了摇头道:“走吧!上别家转转,吃点面食吧。”说到面食,衰相少年蓦然想到谪仙桥往东紧邻“君常来”客栈旁,有一家“近来楚面”,那家的“马板肠扯面”味道一绝。
衰相少年刚欲往东而行,却被刘北峰挡住,“喂,你瞧见那隔壁“地葬阁”围着几个人嘀嘀咕咕在干嘛呢?走,过去看看呗。”刘北峰硬拉着衰相少年奔“地葬阁”而来。
不远处“地葬阁”旁,围着三个路人甲乙丙,正和“地葬阁”老板金不二在鬼鬼祟祟小声低语。
傲慢少年很是好奇,悄悄湊上前竖耳来听。衰相少年则不爱听这些市井之说,他脱开身寻一柳荫地蹲在地上歇一歇。
只闻听那路人甲道:“哎,你们听说没,此间铺子近来闹“鬼”,每到夜里常常有古怪的声音从铺子里传出,有时像孩童啼哭,有时又像女子呻吟…………”
“对对对!就是闹“鬼”,近来我不但听到了古怪的声音,前几日三更天爬起来撒尿,我还看见了一个白衣女鬼从外面飘进了铺子里。当时吓得他爷爷我尿了一鞋子猪泡尿,连滚带爬才躲过那一劫。”
“嗯嗯,此间宅屋凶着呢,你看之前的覃掌柜平白无故失踪了,连那俩个伙计春耕和春种也没了音讯,八成统统让那白衣女鬼给吃了。要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路人乙唏嘘不已地又道:“现如今那后来接管店铺的俩人,估计也是让那白衣女鬼给吓得摘扁走人了。”
“金不二,此间宅屋和你的门市可是只有一墙之隔,你可要当心啊。要叫我说啊,老金啊,树挪死人挪活;你赶明也趁早赶紧收拾家当杂物,快快搬离这个事非之地吧。”路人丙道:“莫白白丢了性命,不值当喽!”
“岂不闻人吃土一生,土吃人一回!”金掌柜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已入不惑之年,黄土都快埋了半腰,搬啥搬?!尽瞎折腾,若真叫那白衣女鬼害了性命,那也是命中该有此一劫,老汉捋一捋银胡,微眯着双眼,喟叹一叹道:“唉,老喽!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喽!倒是您仨正值壮年,还是早作打算远离此宅吧。”
“金掌柜的,给俺爹来一口老木棺,三千贯吊纸钱,一块墓碑,一块木杉灵牌。”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刘北峰耳边响起,他扭头寻声一看,古家高大少年的身影立在“地葬阁”门檐下。
“散了,散了,做生意喽!”金不二见买卖上门,睁眼来看,见是古家少年,他轰走甲乙丙仨闲人,嘴里絮絮叨叨念起经文:“悲悲戚戚愿升虚妄,岭岭幽幽早入冥空,生生灭灭俱已成寂………”
左手磨砚,右手执笔,字如狂莽出洞潦潦草草速记下逝者所需物件。一纸两份,一张押下,一张递给那高大少年,“备齐!明早送去。”
高大少年转身离去,脸上无悲无伤,仿佛上了街面随随便便买点锁碎之物,即扬长而去。
刘北峰心说这家伙真是冷血动物,亏老子不是他爹,要不然入了阴曹地府老子也要爬上来生啖他肉,吸他的血,剥他的皮。
“畜生不如的东西!”刘北峰扭头来柳荫下,一边走,一边骂。
衰相少年朝他呶了一下嘴,指了指刚刚离去的古家高大少年,道:“这小子真不地道,出门上街竟然没有披麻戴孝。”
“呸,阿臜货,忤逆不孝的小畜生!”傲慢少年对着渐行渐远的高大背影“啐”了一口浓痰。
“你小子省省力气,肚子还是不饿!走吧,去“近来楚面”。”衰相少年站起来,收回视线径直沿着谪仙桥往东而行!
“听到什么了?”
“一群闲徒,东拉西扯,讲鬼故事呢!”
“鬼故事?”
“覃记小吃铺闹鬼,说是见着了白衣女鬼。”
“哦!!”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衰相少年扭过头意味深长地多看了一眼那“覃记小吃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