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委会这次筹备活动在物业保安的干预下失败了,力克物业取得了这次战斗的胜利。那个被推倒的保安侯长兵过后还受到上级的表扬以及六百元的现金奖励。
希望有点乱,但必须在可控的范围内,这是物业管理层有意无意放纵的效果:小架可打,大架不能碰,都在这个小区里,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得头破血流的,是不明智的选择,只要对筹委会的人和对物业公司不满的业主起到震慑作用即可。
物业和筹委会之间的明争暗斗像一部看得见开始,看不见结局的没有剧本的电视剧正在上演。罗烈在这次冲突事件后开始慢慢看懂其中的一些端倪来。
筹委会跟力克物业公司之间的矛盾将近十年,都没办法把物业公司请出灵芽小区,罗烈觉得主要有三个原因:
一是业主对成立业委会不够上心。这里的常住人口百分之六十以上是租户,很多业主在小区有多套住宅,人不住在这里,通过中介机构出租和按期收租是他们最关心的事。在规定的时间把住在各地或者外国的业主请来小区签名议事不是很容易的事。
二是筹委会的组织能力有限,筹委会个别成员和物业公司有厉害关系。
三是力克物业有专门针对筹委会工作的特勤小组,对筹委会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有招拆招,无招客客气、相安无事,以及在管理和服务上,越来越趋向专业化,不满意的业主逐渐减少。
保安部的宿舍建在H组团的地下室里。有三间宿舍、一个卫生间、一间餐厅。罗烈偶尔住在二班七十平方米的大宿舍里,多是中班转早班、夜班转中班以及上完中班天气不好不便回家的情况下。
星期四下午六点,下早班的二班和三班四十多名保安在餐厅里聚餐。菜肴很丰富,有平时一荤一素一汤的工作餐没有的烤羊肉、烧鸡、鳖汤以及芒果、糖桔等水果。
聚餐是物业为犒劳上个星期六在花园广场上辛苦工作的保安员。保安们喝得尽兴,两张七米长的餐桌上,除了主管杨立业,主角是侯长兵,大家都称赞他演技一流,完全看不出表演的痕迹,特别是那一跤,摔得自然漂亮,真假难辨,简直是用生命在演戏。架也吵得有水平,让那业主耐不住要咬人,并且得偿所愿地先动了手,如果是演电影,分分钟拿影帝。
侯长兵被捧得飘飘然,你一杯我一杯,不到半个钟头就被不断敬酒的人灌醉,趴在餐桌上不省人事。有几个人把他架回宿舍扔在床上,再返回餐厅觥筹交错、吃香喝辣。
罗烈不喜欢喝酒,出于客套喝了三杯啤酒就回到宿舍躺在铁架床上休息。睡了约一个钟头,他被同宿舍的辛小海进门后摇醒。
“罗烈!罗烈!三班宿舍有好戏看,去瞅瞅,机不可失。”
“不是赌钱就是发酒疯,有什么好看的。”罗烈慢慢睁开双眼,无精打采地回答。
“侯长兵真是个人才,他的毛辫更是一绝,他从不给人看,这次喝高了,大家扒了出来看。这回长见识了,真是屌得没法说!”
“······毛辫?······侯长兵?······你说什么?”
“你去看看就明白了,他身上长着一条几米长的辫子,太牛逼了。”
“有这种怪事,你糊弄谁呢!”
“很多人在那边看呢,去迟了他醒过来就没得看了,骗你是猪头。”
“我去看个明白,回头在跟你计较。”
罗烈来了兴趣,起床,向隔壁的宿舍走去。门开了,罗列看到靠南墙床沿的过道上站着很多人,以三班和二班的队员为主,兼有一两个其他班的队员。四围靠墙壁摆放的铁架床上,还有人在玩手机,有的在睡觉,有的在看书。
罗烈看到有九个人分列两边,手里托着一条脚拇指大的辫子,由东窗右侧屋角一张床上的一端往西端远远地抻直,众人在用一把卷尺测量辫子的长度。罗烈循着辫梢,越过一张张惊异的脸庞走近辫子生长出来的富饶地带。他瞪大双眼看仔细了:这条曲卷微黄油亮的辫子是从侯长兵胸前的黄土地上长出来的。
“——我以为是什么辫呢,原来是胸毛,不过足够触目惊心、惊世骇俗了。”罗烈心里直起鸡皮疙瘩,恍惚着不太相信自己的眼睛。
“······5.12米,5.13米,再拉长一点,再长一点······不能再长了,——啊······啧啧啧——5.15米,难以置信,就是5.15米!······”执卷尺的人把辨梢贴在尺面上,激动地读出一个令人振奋的数字。
“5.15米······这么长······说什么好呢?——了不起侯哥——厉害了侯哥!”有队员们咋舌地伸出拇指。
‘‘他从来不赤身和穿短衣,原来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的胸毛,以前总怀疑他长尾巴,错怪他了。’’一个叫王东的队员边说边挽起量好的辫子。
“可惜了,他应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弄个天下第一胸毛的称号来光宗耀祖,为国争光······”
‘‘还有古龙香水的味道,真服了他!’’
“吉尼斯世界纪录没有这项纪录,我上网查过了。”
“没有这项纪录,这不是欺负人吗?长头发,长指甲,长胡须这些东西不见得有多稀罕,为怎么这胸毛就不能有呢,太不公平了。”
‘‘呵呵······呵呵······可能人家觉得这种东西太性感,不能上台面,所以不给申请。’’一个总是嘻皮笑脸的队员说出他的看法。
‘‘体毛旺盛而已,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比这胸毛多了去了。没向认证机构申请或者没通过认证就没有吉尼斯世界纪录。这还得看个人,不申请如同废物和累赘,人家就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宝贝······’’
在侯长兵的上铺,手里捧着一本申论,准备考公务员的一名队员盘坐在床上,头也不抬,突然自言自语,掷地有声地发表自己的意见。
他是三班的秀才,读过四年大学,冷不丁的一句话就像指明灯,似乎把人们的思绪引向了真理的大堂,把大家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下子压到床底。
宿舍里只剩下窃窃零落的语音扑棱着飘在半空,没人接住他的话茬。在短暂而压抑的沉默之后,大家忙着动手,小心翼翼将那条长辫缠回侯长兵二尺一的细腰上,胡乱缠了几匝才弄好。
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做了不该做的事,说了不该说的话,大家才意犹未尽地散开去。
第二天上早班,罗烈听说侯长兵留医了,因为酒精中毒在医院住院治疗。多亏临铺的舍友发现,及时送医才捡回一条命。这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罗烈觉得保安部的人做得太过分了,但愿他很快好起来,回到工作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