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厉的冬夜是没有温度的，并肩漫步的路是没有尽头的。
踏过一路的明月光，两个影子聚成一片浓墨，纯粹的黑下有人语低吟。
“冷吗?”
她犹豫的摇摇头，和许多俗套小说的桥段一样，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到她身上。
“这样就不冷了。”他柔声说道，本该是一张凶恶的脸，却偏偏露出了温暖的笑容。
和他真像呢
她低着头，用手紧了紧外套，发间隐隐看得到她柔美的脸庞。
清妍的手与她白嫩的脸蛋截然不同，本该是嫩如柔荑的手指偏偏长着冻疮，皲裂的皮肤像是打碎的瓷器。
孟虎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手，清妍却像触电一样躲开了。
“那个...我...”她憋了半天，小脸涨的通红。
“没事的。”孟虎看似不在意的说了声，心底却隐隐作痛。
一路上再无言语，冬天没有夏日的虫鸣，四处都是静悄悄的，星星再一次的被黑夜淹没。
“我就送你到这吧。”孟虎转身已经准备回头走了。
“那个，今天玩的很高兴，谢谢你。”
他回过头正对上她的一张笑脸。
“下次一起？”
“好啊。”
他的背影渐渐离去，清妍深吸了一口气。放下他的第一天，感觉还不错。
“这么晚才回来，想死在外面啊？”
喧嚣的斥责大声的在街上都能听到，虽然家里的一切都没变，可她第一次在银沐的家里露出笑容。
无人的夜里，清妍终于不必独自躲在房门无力的哭泣，不必一次次的翻看早已熟记在心的照片。
我已经放下你了。
可怎么心里还是会堵的慌，像是要抽空肺里所有的空气，有些难以呼吸。她小心翼翼的打开那个上了锁的抽屉，取出里面的日记放入书包。
愿我对你愚蠢的坚持，永远不再重来。
最后再看一次吧，她打开了那本日记。无数个鲜红的轩字，是染红了半边天的斜阳。清妍找了一个小小的角落，写下了一个轩字。
整页纸密密麻麻的，再也找不到任何落笔的地方了，她翻到日记的最后一页，这样写道。
我在海的那边，看到你了。可我再也跨不过去了。
漆黑的夜里透出这么一缕暖黄的光，照亮了她的侧脸，像是一颗青草，正顽强的朝着天穹生长。
噗通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叶云轩心里暗暗叫了声完蛋。他装手机的盒子正凄惨的躺在地上。
伸手捡起盒子，吃痛一声，盒子又掉在地上。
不会这么倒霉吧?叶云轩无奈的用纸巾止住鲜血，上次在酒吧才被扎了一次，这次又来?
不过经过这次的摔落，盒子算是彻底散架了，露出了里面的夹层。叶云轩皱着眉，自己不记得这盒子有个夹层啊。
叶云轩小心翼翼的把它捡起来，一本日记、一张照片。还有被摔碎的一只白马雕塑。
他先是把碎片清理干净了，然后才开始看那张照片。
“小棉花小时候还挺羞涩的。”他想着，嘴角不经意的便流露出微笑。
照片上的女孩低着头，正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叶云轩眼神一凝，不对。曲如云左胸锁骨的地方没有红痣。
拍摄照片的时间应该是夏天，他能清楚的看到，女孩左胸前一颗鲜艳的朱砂痣。
她是谁?
自己为什么和她在一起?
现在又为什么不记得了?
叶云轩的心里一下就堵得慌，眼眶不知不觉的就湿润了，连他自己都说不出来为什么想哭。翻开了那本日记。第一页用红笔密密麻麻的写着，初雨。
初雨？她的名字吗？
有些记忆随着日记里的墨香，被一点点勾起。像是陈年泛黄的电影，一帧一帧的画面闪过。
她有低血糖，于是他的口袋里永远揣着一颗大白兔，他喜欢看她吃糖的样子，两眼能笑成月牙。
她喜欢收集卡片，于是他每天放学蹲在学校外面扇卡片，就算弄的两手都是灰扑扑的，他也会笑着拿出藏在身上的卡片送给她。
他对她的好，是自私的。他可以为了一句侮辱她的话，追着那个人跑遍整个学校，双目血红的样子，丝毫看不出他只是个几岁的小孩。那些失散多年的记忆，一下子全部出现在你脑海的时候，那种震撼力。经久的刺痛着叶云轩的心脏。
叶云轩终于记起来她的眼里总是怯怯生生的，喜欢攥着他的衣角。她的身上总是有香气弥散，一年四季都不会改变。
他喜欢她的很多东西，直到她离开的那一天。他摘下了他家乡的菩提子，为她做了一只手链。
为了与你相遇，我在菩提下等了五百年。
他最后在日记里写道。
嘿，我在海的那边等你。
那时的他，什么都还没忘，包括一起去看日出的诺言。不管世界的尽头是否存在，只要是你，我愿意去爱。
原来，我曾爱过这么一个人。
叶云轩仰着头，不想让眼泪掉落下来。他不知道今后如何面对曲如云。如何去给她说。
你，不是我的唯一。
他也终于明白了那天，他为什么说不出那句，“你是我的初恋了。”
早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他心里种下种子了。
“你，是初雨吗?”
青木的头像是黑的。
泪眼朦胧中她的头像闪烁了一下。
“我是。”
短短的两个字像是一柄重锤，狠狠的砸在他心口。肆虐的眼泪差一点冲破了他的防线，叶云轩现在真的想大哭一场。然后给自己一巴掌。
那个温润南方的春天依然鲜活的活在他的梦里，梦里的姑娘笑容恬淡，耳边有微妙的呢喃。
我的记忆虽然遗失了。
可我的心却从未忘记。
初雨，你现在会是在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