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父母带着两个孩子前往外婆家中拜年，说起来这还是莫晓玄第一次拜年，以往他根本没有这个精力，身体不断被疾病蚕食。
听说外公年前就已经过世，父母曾想将老人接回城里，但没想到外婆和爷爷奶奶同样固执，宁愿一人住在乡下也不愿去。
说真的，莫晓玄以前倒是有些害怕这个外婆，那时他心智尚未成熟，而外婆也有些凶巴巴的，莫晓玄被病痛折磨的那些年她还让父母放弃过自己，说就算养活了也活不久。
外公曾是个老中医，外婆也不差多少，她下达的“诊断书”曾让父母悲痛许久。
父亲驱车前往，一家人很快来到外婆家，如今莫晓玄早已不被童年的阴影所束缚，见识过不少风浪的他已经能够坦然面对外婆。
车刚停在院落外，满头白发的外婆就已经缓步踱出，瞪着一大一小的眼睛狗搂着出门相迎。
她生母亲生的比较晚，如今年事已高，穿着厚厚的花布棉袄拄着拐杖，面色倒是意外的精神。
听力很不错……
莫晓玄习惯性地用修行者的直觉去判断一个人，哪怕他知道外婆只是个普通人，也感应不到丝毫能量。
“外婆新年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回应，紧接着下车的父母也跟着问候。
正当大家笑脸相迎之时，外婆那一大一小的眼睛同时瞪大，在莫晓玄和莫天凌的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
下一刻，他拉着莫天凌的手快步走进院落中，丝毫没有理会剩下三人。
莫天凌估计经常来看这位外婆，对她倒是没有一点害怕，而父母也见怪不怪，外婆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怪人。
至此，莫晓玄对外婆那古怪的脾气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
后院角落。
外婆瞪着眼睛四下张望了一番，凑到莫天凌的耳边问道：“你哥他到底什么情况，跟修行界扯上关系了？”
“说出来外婆你可能不信。”莫天凌同样贼头贼脑地张望了一番，继续道：“听说老哥有了奇遇，治好了先天疾病，由于承了别人的恩情，拜入了那人门下。”
外婆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样倒也不错，对于你哥的消息，你可有所耳闻？”
“只听说老哥在一个道观当道士……”
莫天凌话还没说完，谁知外婆大怒：“什么！让老娘的孙子当道士？究竟是哪个道观有这能耐，反了天了！”
她的声音有点大，就要气势汹汹冲出去将莫天城抓回来问个清楚，莫天凌好不容易才拽住外婆，没让这头犟牛离开。
“外婆算了算了，这也是哥的意愿，总不能让他欺师灭祖吧。”
外婆也知道是这么个理，但还是越想越气：“他们这是故意让小玄承受恩情，不得已拜入道观。如此卑劣的手段我岂能容忍？这是要让小玄一辈子当出家人！被他们宗派束缚！”
莫天凌倒不是觉得很严重，好奇地问道：“不是可以还俗吗？”
“但这对于一个修行者的名声来说可不好，将来……算了，说这么多也没有用了，你可知道你哥拜在哪个道观？”
“据说叫通玄观……”莫天凌小声道。
“啥？”外婆怀疑自己听错了。
“通玄观！”莫天凌大声道。
外婆忽然不说话了，脸色时晴时阴，随后化作一声叹息，就要回到屋内。
莫天凌见状，快步走了上去，更加好奇了：“外婆您怎么了？这处叫通玄观的地方有什么不妥吗？”
外婆摇了摇头，道：“无所谓了，我原本希望我的家人远离江湖，这才隐姓埋名遁入现世过普通人的生活，可谁知你们两个小混蛋都因为这样那样的奇怪原因再次接触了修行。
也许，这是命中注定吧……”
事实上，她对通玄观再清楚不过了，这是一座表面上称为道观，实质上内门核心成员几乎都是玄修的强大隐世门派。
莫晓玄能被他们看中，连天阶修行者都无能为力的先天疾病因为所谓的“奇遇”而治愈，有这两点线索，哪怕是笨蛋都能猜出一二了。
先天玄法！
别的法门想要这么快改善先天疾病难上加难！
她本不愿去想这些，实在是一提到先天玄法，她的内心就沉甸甸的。
作为修行界曾经叱咤风云的一流高手，这个老人认为凭自己的本事没有摆不平的江湖事，随手震慑一二，就能让莫晓玄所在的宗门对他照顾有加，不至于在江湖中苦苦闯荡。
可对于通玄观，她真的是一点底气都没有，这个表面上的小门派藏着天阶之后那个大境界的高手，几乎有仙神威能！
再加上，她曾经亲眼目睹先天玄法隐藏的大恐怖爆发，大荒之中生灵涂炭，那一战就连天阶之后那个境界的修行者都陨落了！
再看向莫晓玄，老人涌出一股无力感。
她是莫晓玄的外婆，她曾经确实打算放弃过莫晓玄，但这不代表她真的不喜欢莫晓玄，莫晓玄可是她唯一的外孙。
她只是不愿看到曾经的莫晓玄被疾病折磨着坠入深渊，余生的意义只有绝望和痛苦。她宁愿莫晓玄早点解脱，看着对方奄奄一息没有丝毫希望，她比莫天城夫妇更加心如刀绞。
莫晓玄的病好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早已独自哭泣了千百回。
当然，她心里同样明白这是有代价的，只是听闻这个代价可能是先天玄法之后，未免感到过于沉重。
莫晓玄从病魔手中挣脱，摆脱了早夭的命运，这无疑是值得的，因为他能继续活下去。相对的，未知的先天玄法也随时有可能再次夺走他的一切。
可老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却帮不上什么忙，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才是最痛苦的，曾经也有这么一次，她失去了一切。
看着年迈的外婆颤颤巍巍领着莫天凌走进老房子的前厅，莫晓玄灿烂地打了个招呼，上前正式拜年。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他希望修行路会通向好的方向，也真心祝愿自己的亲人都能平安幸福。
和爷爷奶奶家不同，外婆家过年从不祭祖，这也是她作为一个怪人非常奇怪的一点，莫晓玄他们来拜年其实只有送点礼物做点饭菜，顺便陪陪老人的活动，下午就会离开。
一想到随着修行的时间边长，能够呆在家人身边的时间越短，莫晓玄就格外珍惜自己的亲人。
他有时也会不断努力推演，试图弄清楚外婆的脾气，从而和她的关系改善，但他发现这确实是一件非常辛苦的工作。
怪！
没错，外婆太怪了，她时而对自己露出严厉的表情，仿佛一位教书先生；时而露出些许肯定的目光，就像在鼓励他一般；时而表情呆滞，完全是一个真正上了年纪的老者该有的模样。
总之，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直到离别之时，外婆才单独将莫晓玄叫到一边，似乎有话要说。
莫晓玄以为对方会和普通家长一样叨唠几句时，外婆语重心长地道：“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将自己的愿望坚持下去，不要忘了自己是谁，该走什么样的路。”
莫晓玄愣了愣，郑重点了点头，接着看到外婆将莫天凌喊到了屋内。
额，防止我偷听还是悄悄多塞点压岁钱？
“如果有一天你哥达到了天阶水准，就不要再接近他了。”屋内响起外婆低落的声音。
莫天凌记得师父的话，闻言同样郑重点头：“我会注意的。”
吃过午饭，大家难得相处了一会，准备离去。
接下来他们还要去爷爷奶奶家，过几天还要各种走亲访友，还有人来自己家里做客，新年既是欢快的也是热闹忙碌的。
在此期间，莫晓玄不断审视自身，不断调整精神状态，更进一步地弄清了对自我的认知，第二次大轮转进步不慢。
玄和就是一条玄修该怎么走的路，它是最初也是一切，是演化的源头也是归宿。
第二次大轮转后，他体内的玄和又演化出了一个分支，一个不比主干若多少的分支，主要记录了精神的演化方向。
知道自己是谁，就知道要走什么样的路……
莫晓玄细细品味着这句话，玄和演化愈发完善，最终他不再有什么心理负担。
先天玄法背后存在恐怖？那便战！
修行者是自私的？但不为了守护想要的东西，自己又为何要成为修行者？
呵，如果有一天自己因为自己要守护的东西而喋血修行路，那并不可惜，反而可以说很圆满了。
因为这便是自己要走的路，曾经的莫晓玄是为了自己活着而修行，但现在不同了，他有了新的目标。
无论是百里村，还是师父，师兄，自己的亲人，自己已经有了为他们拼尽全力的理由。
“我没有强者的心态？也许我真的只是一个凡人吧……”
莫晓玄自嘲一笑，体内的能量再度轮转，正式进入第五转，九转已过一半！
快乐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他不能一直贪逸于家中，前方还有更加遥远的道路。
新年，他陪着家人度过了难忘的一个礼拜，他们走亲访友，穿梭于热闹的爆竹声中，行走于喜气洋洋的门庭之内，见到了该见的人，最终团聚。
此时，他坐着前往江南秘境的专车，在几个月没见的学府前停了下来。
找老赵之前，的确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