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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提周爷爷,我还奇怪哩,”诸院长一瞟眼睛,“刚把那婆子送进急救室,她那孙女便来了,而且一到护士台就吵着去找奶奶,护士阻着不让,那女孩便闹,又哭又叫的,没办法,我亲自出去劝了半天,那姑娘才安静下来,后来我问是谁告诉你的,起初她说什么也不肯说,我便吓唬说要赶她走,小姑娘才吞吞吐吐告诉我,是周爷爷给打的电话,她一说周爷爷,我也懵了,捯根了老半天,好不容易才弄清,原来这个周爷爷就是我们医院的病人周游鹤。”
诸院长抿口茶,湿湿嘴边,忽然变了一副腔调,“说起这周游鹤,可不是一般人,听说在首都某个研究院也是挂过名的人物,另外,自从住院伊始,这个病人的监护人就从未露过面,一切费用都是走的银行汇款——”
“等等,”李重慈突然问,“说到汇款,诸院长,就在这个月,是不是有两笔各二十五万元的转账金打入你们医院的户头?”
“李先生,你认识那个人?”诸院长一脸的惊讶。
“我不认识,”李重慈摇摇头,“我就想知道,这笔钱是什么名堂?”
他这样一问,我和石虎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但我奇怪他怎么先不问人,而是问钱的来由。
“对不起,李先生,”那诸院长却是一脸的不快,冷冷给了一句,“这个问题无可奉告。”
“好,好,”李重慈缓缓语气,“那么,转账人呢,是否和那汇款人就是同一人?”
诸院长犹豫了好久,还是轻轻点了下头。
我长出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的问题没解决,一个困扰陆十四多日的问题,反倒在我们这里得到了证实:
觉池的两笔巨额转账的确是转往了康复院,而且,觉池和尚就是精神病人周游鹤——“小周”的监护人。
“可以了吗,先生?”诸院长带着责难的眼神看了看他。
“可以了,”李重慈做了个歉意的手势,“继续说吧。”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昨天,这个周游鹤还把另外一个病人脸上划成重伤,当然,这件事情纯属意外,”诸院长好像有意在为病人袒护,“就说这周游鹤,入院一年以来,可是从未有过任何暴力倾向的记录,就我所知,他精神受刺激的原因与一篇论文有关,更重要的是——”
她口气一变,“就在今天早晨,周游鹤——这个举止优雅的精神分裂症患者静悄悄地消失了,他成为继蓝婆婆之后,我们医院里第二个逃跑的病人。”
4
院长室的门轻轻敲了三下,然后从门缝里挤进一个瘦长瘦长的脑瓜来。
原来是刚才在重症监护室里看到的那名护士。
“院长,”一头稀疏黄发的小护士说,“蓝婆婆醒了。”
“醒了?”
“嗯,”小护士点点头,“刚醒不久,看来没什么大碍。”
“那就好,对了,”诸院长问,“她说什么了吗?”
“嗯……”那小护士看看我们,“一醒来,我就赶紧问她发生了什么,她却什么也不肯说,后来,我从她嘴里发现了这个。”
说着,她走到诸院长办公桌前,摊开手心,露出一颗鲜红鲜红的玻璃纽扣来。
诸院长拿在手中把玩了几下,自言自语道:“奇怪,刚才怎么没发现呢?”
“院长,刚开始她咽下去了,”护士解释道,“后来,又把它吐出来了。”
什么?
我们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竟把一粒纽扣咽下去了,这疯婆子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头脑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假设——蓝婆婆本来是想把这颗纽扣藏在喉咙里,但不幸被护士发现了。
“行了,我知道了。”诸院长挥挥手。
“怎么,你还想说什么?”她见护士站着不动,不客气地问。
“这……”那小护士睃了我们一眼,欲言又止。
“没事,有什么快说!”诸院长不耐烦地说。
“是,院长!”护士赶忙说,“后来她孙女跑进去了,我拦也拦不住,蓝婆婆却对她孙女说了一句,小叶子,快去找你爷爷,他把论文藏在樱桃树下了。”
“什么乱七八糟,”诸院长敲敲桌子,“不是告诉你任何人不让进入监护室吗,你怎么做事的!”
“院长,”小护士有点慌,“我也不想,可……可那孙女手劲儿大,她硬是把我推出来了,而且……而且还从里边关上了门……”
“什么?”诸院长拍案而起,她一指那小护士,“没用的东西,滚!”
刚把那护士骂走,她赶紧又撵出去,脸色铁青地扔给我们一句:“各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十几分钟后,诸院长匆匆忙忙地赶回,一进门,气冲冲地便骂:“什么玩意儿,简直跟那婆子一个德性!”
“怎么回事?”李重慈问。
“神经病!”诸院长乜斜了眼睛说,“跑了,我上去的时候,那野丫头片子已经跑了。”
5
蓝婆婆醒了。我终于可以长出一口气了。
在诸院长离开办公室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我考虑再三,还是简明扼要地把昨天的事情给他俩讲了一遍,并说昨天隐瞒是怕李伯父笑话我,李重慈听后佯装生气地数落了我一番。
自从进了医院就没有开过口的石虎突然说了一句:“没出大事算你走运,我早知道这康复院里有猫腻。”
诸院长回来后,我们又把话题聚焦在监控录像上,但是光看录像丝毫不解决问题,后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诸院长不得不同意我上去同蓝婆婆当面对质。
我暗下决心,不把这个问题搞清楚,绝不离开康复院。
为防止蓝婆婆再受刺激,李重慈和石虎留在走廊里,我和诸院长悄悄进去……
“蓝婆婆,”诸院长轻拍一下她的胳臂,“瞧瞧,是谁看你来了?”
“院长妹妹?……”
蓝婆婆转过脸来,我一下子看到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庞,竟然觉得有几分心痛,毕竟那是被“我”抓伤的呀!
“别看我,”诸院长指了指身边的我,“瞧瞧她是谁?”
“孙女!”蓝婆婆居然对我笑了笑,那样子哪里像一对刚刚发生过口角的人,“你终于来看奶奶了!”
她冲我丢个眼色,故意让诸院长看到,完了小心叮嘱我:“走路时千万记得避开晾衣架的门,当心夹在院长妹妹家的墙里。”
“婆婆你快别胡说了,你的脸怎么回事呀!”诸院长问她,“昨天一下午你去哪里了?”
“昨天,”蓝婆婆做了个鬼脸,“昨天在女厕所里碰见个卖棺材的男人,他竟然扑过来要亲我的脸……”
“臭不要脸!臭不要脸!”
蓝婆婆突然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没命地朝自己的脸上抓去……
“快,快来人呀!”
诸院长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