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
雾浓。
没有星光。
黑谷城外，第33号泉水聚居地，何家农场。
“咚咚咚……”
“嗷嗷呜……”
沉闷的砸门撞墙声，残暴的嘶嚎声，让石屋内的人们瑟瑟发抖。
“神啊，保佑俺家的门和墙比城墙还结实。”
“神啊，保佑俺家一夜平安年年平安。”
“神啊，祈求您的仁慈赶走这些凶恶的野兽。”
“……”
老人在祈祷。
母亲紧紧捂住嚎哭着的幼童的嘴。
成年壮年人搬了所有能搬的东西顶在门后。
恐惧撕咬着每个人的神经，每一秒钟都是煎熬。
位置最好，占地最大，修建最坚固的一栋石屋内，何倪丹睡的异常安稳。
完全放松。
是这几年最香甜的一次。
【蛋……】
【泥蛋……】
【黑泥蛋……】
“谁？”何倪丹蓦然惊醒，倾起身体，一手拿起床侧的竹刺。
【拿命来，劳资索命来啦！】
轻声呓语就在耳边，一时吓得何倪丹汗毛倒竖。
他全神戒备着，猛然迅速的打开了手电，室内亮了。
房门紧闭。
房间内没有其他人。
“恶梦？幻听？”何倪丹关了手电。
电池极其昂贵，电光是关键时刻吓唬噬人魔用的，平时根本舍不得用。
【呜，哈哈哈……】
黑暗中，突然响起阴森的笑声。
声音不高，但距离非常近，非常清晰。
明明没有人啊。
“鬼？”
就算有鬼，这个鬼也不会是老东西，声音是刻意模仿的。
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在死亡阴影里煎熬多年，何倪丹的神经非一般的强韧。
“你吓不倒我的，索我的命，说大话不行，明着来干！”清冷的声音，何倪丹没有丝毫慌乱。
【开个玩笑。不是鬼，我是神。】
“神……神？”
【让你喝水塞牙，走路踩翔，考试拉稀，睡觉尿床……呜，猛点的，小灾不断，大灾平常，亲死友散，家破人亡……】
“啊！你！你！你！”
顺口溜都出来了，业务似乎很熟练。
【没错，我就是，臭名昭著，人人厌憎的，衰神！】
后面两字音量忽然拔高，尾音还带着回响。
“你特么的真有！我屮艸芔茻尼玛！”竹床突然塌了条腿，惊怒中的何倪丹从床上掉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没妈。我把我领导介绍给你如何？】
【虽说年龄大了点，但长相年轻，修为深，能力强，性格好，收入高，还有多处小世界的房产。】
【关键有仙庭户口，孩子一降生马上入仙籍，教育、医疗、福利、环境……啊，婚生子女不容易有，但可以收养，可以代孕，也可以克隆。】
【整体条件这么好的，打着灯笼没处找！】
【冲鸭，竖他，还犹豫什么？】
“……”
兼职媒婆？
麻痹的，水这么多，出戏了吧。
【哦，哦，忘了送你的小礼物，你的手难道不疼吗？友情提示，你小拇指骨折了，我害的。】
“啊！嘶~~我屮艸芔茻你大爷！”何倪丹从石板地上爬起来，不光小拇指骨折，还有两根手指骨错位了。
热踏马，好几个月没这么倒霉了，竟然有点不习惯。
【抱歉，我也没大爷。爱的念头恐怖如斯，为领导的菊花默哀三分钟！我……】
“你闭嘴！”
【消消火，消消火，年轻人，莫要这么大火气，火气旺，伤肝伤脾又伤肾，而且做事容易出错。虽然对我来说是提升业绩的机会，但却要耗费些许神力，不太划算，我不想这么累。】
“……”
【这就对了，激动个啥？我知道我不受欢迎，但也不是一无是处嘛。瞧，接骨的手法练的挺熟，是不是我的功劳？是不是？！假如不是本神搞得你骨折那么多次，你能吗？能吗？！】
“……”何倪丹弄好床，默默躺回床上，双目愤懑地瞪着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
这特么的是怎样的一个混乱世界？
伴随着意识形态大乱斗，一边讲科学，一边存在违背科学常识的灵能。
现在，脑壳里又冒出来一个自称衰神的东西！
不是现在，这个东西已经潜伏很久了。
过去十多年茶几人生就是证明，走路踩坨翔算个屁，倒霉事多了去，你们也看见了，熟能生巧，久残成医，自己都学会给自己接骨了。
早就有不少人说是衰神附体。
热踏马，竟然真有这个个玩意！
【吹了两口气，刮了两阵风，弄死个人，恢复了零点一纳米神格，突破啦，可以给你唠唠嗑了。】
“是你？”何倪丹名义上的爹已经破菊中毒而死。
【必须的！害人我最喜欢了，顺手捡的业绩，还挺肥的，不捡白不捡。】
“那，我的父母呢？”何倪丹握紧了拳头，指骨的痛感让他的手微微颤抖。
【你父母？老东西之前的那一对公母？应该，大概，可能没关系吧……】
【这不是地球，到这里的路又远又不安全，历尽艰险到地方时，状态有点崩，被你身上的气运一冲，废了数米神格，当场晕了，不得已沉睡了几年。】
“你这么早就来了呀。呵呵，曾经有过一段幸福的日子，原来是你睡着了。”何倪丹喃喃道。
【你是指你父母出事前那几年吧？恭喜你有个快乐的童年。看来，确实是本神因伤渎职了，罪过，罪过啊！】
【不过，你父母死的时候，我隐隐约约恢复些意识，也想干点什么的加害他们一番，无奈病体虚弱有心无力，失职啊，可惜了两份大业绩……】
【是老东西杀了他们吗？】
何倪丹没有回答，痛苦悲伤侵蚀着他的心。
有爸有妈，有人爱有人夸，天天吃饱饭，夜夜睡觉不害怕。
这是“土黄星”多数孩子眼中的完美生活。
何倪丹有过，现在，已经成了遥远的回忆，梦中的珍藏。
【倒霉的娃，哭吧，把伤痛哭出来，我想我领导乐意把他的肩膀借给你！】
“哭？如果眼泪能撵走你，我愿哭出一片海。”
土黄星，陆地比海的面积，多上一倍不止。海，稀有，常赋于诗意。
【少，哦，骚年，不要这么敌视嘛，我是带着诚意跟你聊天的！】
“害人的诚意？”
【以你孱弱的实力，没有我，不会那么轻松干掉老东西的。】
“你祸害我多年，帮我也是另有所图，怎么，要我感谢你？”
【你的感谢对我没有丝毫意义。我需要怨怼和诅咒，千千万万个人的，多多益善。害人，肉体伤害，远不如灵魂伤害意义深影响大啊。】
“……”
【为了重塑我的数米神格，我决定找你合作。】
“人奸？我不可能做人奸的！”
【没让你背叛人类，你可以自己做好事不留姓名，别人做坏事你担恶名……】
“我特么犯贱？”
【小子，犯贱和性命你选哪一个？】
“我……”
【合作后，我可以把你身上的致命灾劫转移。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希望。做特大坏事时，简单点的办法，你可以通过写日记、录音、录像之类的留下洗白证据，等我离开你之后，再恢复名誉嘛。】
“你什么时候滚蛋呢？”
【你挂了之后。】
“……”
【其实我修行够了也能走的，但对你回复名誉有碍，你不凉，你的日记有什么可信度？所以我牺牲点，等你挂了才走。】
【少年，我们合作吧。】
“等等，万人唾弃，怨怼和诅咒的对象是我吧？”
【真聪明，这都被你发现了，就是你！我的工作是害人，围绕的中心是害你，害你越惨，我的工作成绩越突出。万人唾弃好啊，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害你的最高境界。】
“我踏马艹……”
【我有领导！】
“我自杀得了，让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虽然我不希望你这么早死，但如果你非得作死的话，我是有崇高敬业精神的神，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让你死得彻底。】
“补不上你的那啥一米神格吧？”
【小子，想拿这个威胁我？代价太高了吧。你具有损害天道的大气运，所以我这个特级衰神才被领导发配过来镇压你，你这种人被我害死，业绩超高的，未必没有可能助我恢复神格。】
“还大气运？我都这么惨……”
【惹上我这特级衰神，不是气运旺，一出娘胎你就凉。活蹦乱跳的活到现在，家有余粮还住大房子，你惨个屁。】
【不要想着死，好好活着，服务人类，做个无名英雄，些许虚名算什么？不要那名誉又如何？问心无愧还不够吗？】
好有道理的样子，而且满满正能量，这竟是自称衰神说的话，明明自称圣贤都可以的。
“你这是赖上我了？”
【就是赖上你了，这一辈子都不会走！放心，只要你不作死，我保证害不死你，涸泽而渔不可取，科学害人观，可持续害人才能取得最大业绩。】
刚刚杀人时没有吐出来的何倪丹，忽然吐出来了。
【世事无常，不同以往，地球没人了，神生也艰难，麻蛋，为了生活来这鸟不拉屎的土黄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上面没人活动，名声不好，谋一份好工作不易啊，哪敢不珍惜？】
【我以我的神格担保，合作以后，我一定遵循，主观害人，客观助你的第二原则。】
“……”麻痹的，第一原则绝壁是害我啊。
【合作吧，少年。如此，你的人生虽然可能不是光辉的，但却是有价值的！】
“闭嘴。累，睡觉先。”何倪丹决定把问题放一放，人生就是各种交易组成的，生意场上，对手越急咱越不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