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这一刻跳崖的心都有,中国军人从不缺乏慷慨就死的血气。如果这是战争,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会抱着冲上来的敌人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可他娘的这是演习,虽然关乎一个连队的尊严,却不能只逞自己的血气之勇而不顾连队死活,除了品尝失败的苦果,他没有别的选择。
几个排长在他身旁不停地问怎么办,问得马成心里毛了,将手里的头盔扔在地上。
“老子哪知道怎么办?凉拌!”
绝境中,马成几乎丧失了理智。山顶上的气氛宁静得可怕,所有人都闷声不语,尤如绝望中的困兽。
就在二连人痛苦地品味着即将到来的万劫不复的失败滋味时,悬崖另一侧,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一个兵几乎是哭着喊了起来:“蓝军摸上来了。”
这一声叫得人心凄惶,二连人仿佛从梦中惊醒,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悬崖边窜出一个人影。
马成嚎了一声,“狗日的蓝军,我他妈搞死你!”
马成冲过去,一下将刚从悬崖边爬上来的人扑倒在地,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地上那人一个翻滚,将马成压在身下,大声说:“我不是蓝军,我是代连长王金斧。”
二连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齐刷刷地将手电光射在来人脸上,果然是代连长,果然是那个他们以为早就当了俘虏的小黑。
所有人在愣了一下之后,哽咽地叫了一声连长,争相朝小黑扑过去。
马成心头一酸,呆呆地望着仿佛从天而降的小黑。小黑根本不懂二连人此刻的心情,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对马成说:“赶快准备勾绳,越多越好。”
这时的小黑,一改白天留给二连人那可耻的熊逼形象,目光鹰隼般犀利,如战神附体,举手投足,颇有大将风度,矮小的形象瞬间在二连人心中高大起来。
连队将勾绳准备好,几个排长照小黑的吩咐,将勾绳一头固定好后,把其余的勾绳全部接了起来,朝山下甩去。没过多久,山下有人接住绳子,并把绳子拉直了。
小黑回头对连队的人说:“直升机滑降的动作大家都会吧,咱们得滑下去,不过这比直升机滑降的距离要高点,大家有没有信心?”
小黑的到来,仿佛给二连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士气调动了起来,大家齐声说:“有。”
小黑暂时代替马成指挥员的角色,命令两个排长带着几个素质不错的兵先滑下去,让他们下去后接替在下面拉绳子的人。
何大军和牛排带着几个人下去之后,后面滑降的速度明显快了,接着又有几个人相继滑了下去。
马成默默地站在后面,看着小黑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连队,心里冒出一个疑问,“这么高的悬崖,小黑是怎么上来的?还有,蓝军的封锁那么严密,他是怎么突破蓝军的重重包围的?”
最后一个士兵滑降下去后,蓝军先头分队已经快到山顶。小黑回头说:“快,跟上。”
后面剩下的是马成。马成说:“你先下吧。”
小黑没容马成再说什么,推了他一把,马成只好抓着绳子滑降下去了。
蓝军冲了上来,小黑环顾四周,确信再没有一个二连的兄弟留在山顶,对蓝军潇洒地挥了挥手,“你们的速度太慢了,再见!”
小黑说完抓着绳子,背对悬崖纵身一跳,消失在蓝军的视线中。
小黑的这一跳,引得蓝军一片惊呼,黑暗中,大家并没看到他手里拿着绳子,还以为他跳崖了,齐齐扑到悬崖边,发现二连由这根绳子全部安全通到深不可测的山脚时,真恨不得当即跳下去。
煮熟的鸭子已经到了嘴边,又飞了,蓝军失望的心情可想而知。
马成滑下去回头望,才发现这是悬崖下一个山坡,连队完好无损地全部降落到这个山坡上。
何大军弄不明白,明明是笔直的悬崖,他往下探路的时候,都找不到着力点,小黑没有绳子,空着双手是怎么爬上去的,难道他会传说中的壁虎功不成?
在从山坡下到山脚的途中,何大军跟在小黑身后,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问。
小黑笑了笑,神秘地说:“独门绝技,不可轻传。”
何大军半信半疑,“难道你会传说中的壁虎功?”
“会个锤子,你还真相信世上有这种功夫?”
小黑指了指山壁,“山壁上有常年生的葛藤,完全能承受一个人的重量。”
何大军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在山顶向下探路的时候,也注意到那种植物藤蔓,差点缠住他的身体,小黑居然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徒手攀着藤蔓爬上去,这简直是一种奇迹。
连队一路向前,没碰到任何阻碍。想必是蓝军之前有绝对把握在赵公山全俘二连。二连意外逃脱,完会打乱了蓝军的整体部署。
行军过程中,马成看到连队的兵都争相围在小黑身边,与他有说有笑,完全把他这个指导员冷落在一边。就连他以前完全看不上眼的文书吴大富,此时也像功臣般,高谈阔论着小黑怎样带他们几人,来了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戏。
却说吴大富和高一点等人抬着昏睡的小黑向前追赶连队时,并没等来马成派来的卫生员,身后却追来了蓝军打先锋的尖刀分队。吴大富和高一点等人赶紧将担架上的小黑抬进路边的草丛。蓝军只顾前进,根本没看到草丛里还有人。
接连又有几批蓝军过去,公路上安静了。
“班长,蓝军跑到我们前面去了,我们怎么走?”甄美南用手捅了捅高一点。
高一点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小黑,摇了摇头,“蓝军都跑我们前边去了,我们还走个屁?那不是送上门去给他们当俘虏吗?”
甄美南说:“那我们干脆躺这里睡觉,睡他三天三夜,等演习结束再出去。”
高一点说:“你想得美,演习规定,失踪二十四小时,按阵亡算,那跟当俘虏差不多。”
“那咱们怎么办?我要追不上指导员,回去我这通讯员估计也干不成了,班长,除了连长,你是这里最老的兵,你快想办法呀。”甄美南着急地望着高一点。
高一点没说话,吴大富插嘴说:“当俘虏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扣点工资吗?我不在乎那点钱。”
甄美南见吴大富这样说,便问高一点,“班长,你说怎么办?”
高一点说:“咱们得让连长醒过来,没准他有办法。”
吴大富说:“他醒来也没用,我还以为他很强悍呢,没想到跟我这个残废差不多……”
高一点没理会吴大富,对甄美南说:“连长只是镇静药吃多了,得想办法让他醒来。”
“什么办法?”甄美南问。
“只有等连部的卫生员,没准他有办法。”
这时吴大富过来说:“我有个办法,给他搞点辣椒刺激刺激,没准能醒。”
“你这叫什么办法?辣椒又不是药?”甄美南摇了摇头。
“我小时候见一人睡昏死了,就是用辣椒给救醒的,你们爱信不信。”
见吴大富说得很有把握,高一点说:“那咱就死马当活马医,可这时候上哪去找辣椒?”
这的确是个问题,只有炊事班才有那玩意,二连的炊事班一直在随连队行动。
甄美南说:“路上的蓝军估计都过了,咱们回去看沿途有没有农户,到他们家里搞点辣椒。”
高一点说:“那我去吧,咱们几人中,我的体力最好,发现蓝军也好对付。”
甄美南肚子饿了,想趁机出去找点东西吃,这时也说:“我和高班长一块去吧,万一碰上敌人,也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