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空下起小雨,小黑没有像往常那样出去跑步,而是在屋里收拾东西,吃过早饭以后,就会有新来的场长接替他的工作。
这时他听见外面响起哨子声,还有常志锋扯开嗓门喊出操的声音。小黑打开门,看见几个鸟人穿戴整齐地从屋里跑出来,在常志锋面前站成一排。
这是小黑来到农场这么久,第一次看到他们如此正规地按条令要求着装,虽然那身衣服穿在他们身上似乎还不协调,但他们的表情和神态却非常严肃,即使有些滑稽,也让人不敢窃笑。
这时的常志锋像换了一个人一样,一脸肃穆,不怒自威,眉宇间泛着一股刀锋的光芒,那种战士的感觉似乎在他身上复活了,接着听他下达了口令:“向右——看——齐……”
排在前头的龙小铭有些紧张,听到口令后先往右摆了摆头,发现右边没人,又往左看了看,看见其他几人都在向他看齐的时候,赶紧摆过头,昂头挺着大肚子望着前方。
常志锋指了指龙小铭的肚子。
“收腹,往里收。”
龙小铭使劲收了收腹。
“向前——看,稍息,立正——”
长长的“正”字尾声结束,常志锋一个标准的半面向右转,呈四十五度斜角,双手提在腰际,按跑步的动作要领向前跑出,之后,站定,对空无一人的前方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报告道:“场长同志,出操前集合完毕,应到四人,实到四人,请指示。”
请谁指示?前方哪有什么鸟场长,这小子真的疯了。
这时戏剧的情况出现了,常志锋说完“请指示”,稍停了一下,然后自问自答一样下达了口令:“出操。”
常志锋又接着回答了一声“是”,敬礼,转身跑到队列前,喊道:“出操。”
于是常志锋领着三个鸟人跑了起来。
小黑在房门口看得愣了,不知道几个鸟人到底吃错了啥药。
几个鸟人似乎当他不存在一样,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每次跑到小黑宿舍前方时,都把“一二,嘿嘿”的口号喊得震天响,仿佛故意要在他走的这天早上,造出点气势。
你是场长,你让我出操的时候我偏不出,等你要走了,我再出给你看,看你生气不?
小黑没有生气,笑着望了几个鸟人一眼,转身进了屋。
吃过早饭之后,小黑接到营部司机的电话,说下雨了,路上太滑,车上不来,让小黑走下去。
小黑拿着自己的行李箱走出农场小院时,一个鸟人也没出来。当小黑走出农场小院,躲在厕所一角的几个鸟人终于探出了头。
龙小铭伸长脖子向外望着,直到看不到之后,回过头说:“咱们这样搞不好吧,让领导走的太冷清了。”
常志锋说:“有什么不好的,他不稀罕咱们,咱们也不用稀罕他,以后谁走都这个待遇,让他记住,不管他走到哪儿,混得有多风光,他曾经都在这里当过鸟人。”
鸟人们回到宿舍,看到各人的床上放了一件东西。
常志锋看见自己床上放着一个信封,打开来看,却是小黑写的:
四位同志好:
再见。
给龙小铭留下一幅绑腿,希望你能练得更强壮,一个不怕死的农民才可能成为最优秀的农民;给侯二宝一盒光盘,那是猎人学校的训练资料,你看了,就知道什么是最优秀的猎人;给褚墨一枚海军陆战队的荣誉勋章,这是我在猎人学校集训时得到的,希望你走到哪里,都不要忘了一个海军陆战队员的最高荣誉;给志锋没什么留的,因为我相信你是一个比很多干部都优秀的士兵。你也许奇怪当初比武时为什么会输给你,褚墨那几颗润肠通根本拉不垮一个真正的特种兵,我只是希望你不要丢掉战士生命一样可贵的尊严和理想。别的不多说了,希望大家在农场种地的同时,也别忘了给自己心底的那颗种子浇点水,希望有一天能看到你们的收获。
小黑
即日
褚墨听常志锋念完,长叹一声,独自吟道:“有一种英雄叫失意,有一种难过叫空虚,有一种愧疚叫无语,有一种伤感叫别离……”
几个鸟人手里拿着小黑留下的东西,呆了。龙小铭冲出去,跑到院里,喊了一声“场长……”
此时小黑的身影早就消失在山路中。
一个没血性的兵永远不是好兵,一个没血性的连队在关键时刻就是一个不敢流血的连队。
——摘自《魔鬼笔记》
小黑没想到,来农场接替他的居然是二连的代指导员马成。
小黑在边防派出所做笔录的时候,遇到大队派来的教导员卢启国,卢启国告诉他,让他回农场收拾自己的东西,然后回大队接受新任务。
小黑说:“这案子没破,我回去干啥?我怀疑这伙人根本不是挖金子的,他们肯定是走私的毒贩,没准真像人们说的那样,准备挖地道进行走私。”
“你大片看多了吧?”卢启国摇了摇头说,“这地方的石头那么硬,别说他们几个,就是我们专业的工程部队来,在那石头缝里打出洞,也非一朝一夕的事。这事跟你没关系了,公安局已成立了专案组,破案是他们的事,你服从大队命令,明天回大队向干部股长报道,由他给你安排工作。”
小黑接着问他回大队做什么,谁去接替他的工作。
“这都是党委研究的事,你问那么多干啥?”卢启国似乎不愿意跟他多透露什么。
因此当小黑看到马成的时候,那份惊讶自不言喻,于是很愚蠢地问了一句:“怎么是你?”
马成斜着眼睛望着小黑,不无嘲讽地说:“这不是你早就希望看到的吗?”
“怎么是我想看到的,你这话什么意思?”
马成没理会小黑,自顾朝山上走去了。
小黑坐车从农场回来,刚进野狼大队的营院,就听到一阵刺耳急促的警报声响起。
野狼大队的战备警报分为不同等级,声音的长短急缓代表不同战备等级,战备值班的特战分队根据不同等级携带不同装备待命出击。小黑听到这个声音,就明白大队遇上了紧急突发情况。
这是最高等级的战备警备,担负作战值班的特战分队将在第一时间携带规定的武器到办公楼前集结待命。
小黑向办公楼走去,他需要向大队干部股长报到,给他安排新的工作岗位。还没走进办公楼,就见满载特战队员的几辆突击车驰过来,人员下车迅速整队。
是二连。连队值班排长何大军整完队后向随队的营教导员卢启国报告:“教导员同志,二连战备值班分队集合完毕,请你指示。”
卢启国说完“稍息”后,转身,看到机关大楼里急匆匆走出几个参谋和大队长万霸天。卢启国立即向万霸天报告:“大队长同志,一营战备值班分队按规定要求集合完毕,可以出发,请你指示!”
卢启国一改平时斯文的形象,动作干净利索,声音高亢有力,显示出了良好的战术素养,一袭黑色的突击队员服装更增加了他的勃勃英气。
万霸天皱了皱眉,问:“怎么是你带队,赵铁龙呢?”
卢启国脸色一沉,回答道:“报告大队长,营长昨天刚在卫生队做了阑尾手术,正在治疗,一营由我战备值班,保证完成上级交给的任何任务。”
万霸天没说话,目光转向列队的分队,回头对卢启国说:“怎么是二连?”万霸天稍稍犹豫了一下之后,对卢启国说,“通知一连接替他们的任务。”
没等卢启国回答,二连值班的一排长何大军啪的一声向前踢出一步。
“报告大队长,二连为什么不行?既然你们认为二连不行,大队作战值班室为什么要安排二连战备值班?既然安排我们战备值班,我们就一定能完成任务能。”何大军说完,转身面向分队,吼了一声,“兄弟们,我们能完成任务吗?”
“誓死完成任务!”
“我相信二连能完成任务。”卢启国不但没有打算通知一连,反倒迎着万霸天的目光,梗着脖子回答道。
此时的卢启国,真像吃错了药一样,也许是刚才万霸天问赵铁龙的事让他感到的难堪,尤其是在下属们面前。万霸天话里头明显不太信任他作为营里的战斗指挥员参加此次行动。这是一种耻辱,耻辱必须用自己的鲜血或者敌人的血才能洗涮干净。
万霸天作为野狼大队的狼头,一切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此时他完全有权利和一万个理由让卢启国和二连的战备分队滚一边儿呆着去。卢启国与何大军此时的行为,虽然可称为战场请命,但也可以解释为战场抗命,抵抗指挥员命令,干扰指挥员的战场决心,这要追究起来,都不是小事。
万霸天狠狠地盯着卢启国,目光如电。卢启国纯爷们一样站得板直,接着重复了他刚才的那句话:“我相信二连能完成任务。”
随万霸天出来的参谋李兵已打开随身通话系统,“是一连吗?”
万霸天抬起手,李兵闭了嘴。接着,万霸天似乎认真地看了看正瞪着他的那些二连牲口,这是一群怒放的生命,然后说了两个字:“出发。”
突击车队经过小黑身边时,小黑自动立正敬礼。这是规矩。万霸天的指挥车走在最后,经过小黑身边时,嘎地停住,万霸天在车上向他挥了挥手。
“上车。”
小黑得知任务情况后,不禁纳闷,这群地方派出所的干警到底干嘛吃的?那群夜袭农场的匪徒在派出所向上级移交的途中,被几个蒙面人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