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成带着连队的精兵强将赶到了水库边,何大军脱掉特战靴和裤子,下到水里去试了一下水温,几乎咬着牙打着哆嗦回来。
“水太冷,咬脚。”
马成看了一下他手里的温度计,水温只有摄氏八度。连队一路过来,虽然走得不快,但毛细血孔都张开,出了一身臭汗,这时跳进水里,十有八九会抽筋。
马成说:“先休息一下。”
连队就在水库边停下来。
既然命令已经下达,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那就要不折不扣地去执行。马成让干部和班长骨干都过来,开个会,讨论一下横渡水库怎么个渡法。
怎么个渡法?无非是游过去,需要考虑的主要是安全问题。一是战士的体力已经不继,出现意外情况时,怎样加强安全保障;二是泅渡过程中,武器装备的安全问题。尤其是手中的枪,这要在水里丢一支,上哪儿去打捞。这些情况都要事先制定好应急措施,一旦展开泅渡,不论出现哪一种情况,连队都无法承受。
几个排长和班长都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归纳起来就是,照连队现在的战斗力,如果全员全装泅渡过去,很难保证不发生情况,一旦出现意外,大家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马成急了。
“这些情况我都知道,你们憋了半天,放出来这么一个屁,这不等于没说吗?”
一向鬼点子多的三排长程凯建议:“能不能把人和武器装备分开泅渡?”
“怎么个分开法?”马成似乎抓到了救命稻草。
“把人和武器装备分开,这样每个人就节省了体力,徒手游过去,安全系数就大了。武器装备也是这样,按各队的编制,将背囊和武器编组,由专人负责,想办法弄过去,到了对岸再领取。”
马成拍了拍大腿,“这个办法好是好,但这是作弊,要是被督察组的人看到,那就歇菜了。”
程凯说:“督察组早就过去了,他们是在岸边清点,我们可以游到水库中间那一片渔排,在那里集合领取装备,然后再游过去,那样就可以省好多体力。”
马成记得水库中间是有这么一片渔排,水库养鱼人把几条船排在一起,在上面修了简易的住房,那里离水库对岸还有不到一半的距离,利用渔排的掩护,对岸的人即使用望远镜,也是无法看到的。
马成认为这个方法可行,就问其他人还有什么意见。
出这个主意的三排长程凯两眼冒光,当然希望能执行他这个创意。二排长牛志鹏是个半天放不出屁的主,这时没表态。一排长何大军这时发表了反对意见。
“我不同意这个意见,即使督察组的人看不见,我们也不能这样做,这不是弄虚作假吗?”
马成有些尴尬,恼火地对何大军说:“现在情况特殊,这么冷的水,万一有人抽筋出了问题谁负责?我这个小官可以不做,但我得为连队每一个兄弟的生命负责,我得为他们的爹妈负责,你明白吗?”
何大军没说话,几人一时僵在那里。这时,报话员的报告打破了这个僵局。
“报告指导员,红军司令部通知,蓝军两个连正加速向这边运动,准备合围我们,司令部让我们立即横渡水库。”
紧要时刻,再不能婆婆妈妈,马成立即命令:“照刚才说的方案,立即展开泅渡。”
马成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连队,将人员和武器编组。最精干的人被抽出来,编成一个小组,负责运送武器和背囊。其余人员每二十个人为一小组,由班长任组长,在前开路,留一个排长在后,中间设置一个安全员,发现问题及时协助排长和班长处理。
炊事班的锅碗瓢盆这时成了托运武器的最佳工具,炊事班长老阮向马成保证,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将武器装备安全弄过去。
何大军从水库附近搞来树枝,上面铺满芦苇,编成一个简易小竹排,将各排的背囊分别系在几个小竹排上。
一切准备就绪,马成的手一挥,何大军第一个扑通跳进水库,二连横渡水库的壮举开始了。
二连泅渡的速度很快,游在最前面的程凯已快接近水库中间的渔排。连队发起了冲锋,泅渡的速度明显加快。当马成托着他身边的一个战士爬上渔排,这时一个人的出现,让他本来喜悦的心,一下掉进了冰窟里。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曾经到二连当代连长,如今在导演部当督察的大队作训参谋李兵。
随同李兵出现的,还有战区司令部一个姓田的中校参谋。两人悄无声响地从渔船的底板中钻出来,着实把二连吓了一跳。
李兵的脸上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对身后的田参谋说:“跟你猜的一模一样,他们果然不老实。”
田参谋站在渔船上,颇有机关领导的派头,隔空喊道:“谁是连长,过来。”
马成没应声,闷头过去。
田参谋说:“你是连长?”
马成回答说是代理指导员。
田参谋不解地问:“你们连长为什么不指挥连队?”
马成说:“代连长刚到连队,还不熟悉情况,连队由我在指挥。”
田参谋说:“哪有你这样带部队的,明显是弄虚作假嘛,首长和机关三令五申,要从实战出发,从难从严摔打部队,你们就是这个实战法?你们野狼大队的兵就这个素质?这还算什么野狼?这还不如野狗呢!”
马成低着头没说话。
田参谋回头对李兵说:“你看看演习规定,他们这种情况咋个处理法?”
李兵嘴里无情地嘣出一句话,“演习中全连作弊,连队直接退出演习,接受处理。”
马成猛地抬起头,“我不接受这个处理意见。”
李兵冷笑一声,话里不无嘲讽,“你以为这是在二连,你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马成上前对田参谋敬了个军礼,“我希望首长再给连队一个机会,我个人之后接受什么处分无所谓,但我不能毁了这个连队……”
田参谋摆摆手,“我们搞演习的目的,主要是检验部队的战斗力到底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如果你们确实没有全副武装泅渡过去的能力,那就减少损失,退出演习。如果你们觉得还有这个能力,那你们现在回去,重新全副武装来一回,就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这个体力?”
马成再次向田参谋敬礼,“多谢首长。”
马成转身,大手一挥,“走。”
连队又扑通扑通跳进水里,游到对岸,准备再来。
这时,远处全副武装游来几人,正是小黑所带的伤病员。
小黑带着伤号班赶到水库边时,连队已经游走了。
甄美南望着正在水里扑腾的连队,绝望地对小黑说:“连长,连队真不管我们了,这不是存心让我们当俘虏吗?”
几人一时没了主意,高一点对闷坐一旁的小黑说:“连长,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小黑放下背囊,坐在地上,嘴里说出了一个字:“等。”
高一点说:“等啥?后面没我们的人了。”
“等蓝军来俘虏我们。”小黑说完抹了抹头上的汗,显得无比平静。
高一点当场就急了,“连长,你啥意思?”
小黑摇了摇头,“我没啥意思,马指导员留下我们几个残废,就是为了让我们给蓝军当俘虏,如果能掩护连队过水库,当一回炮灰也值了。”
高一点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转身对几个伤号员说:“我只想问一句,大家是残废吗?”
“不是!”
几个兵吼声如雷。
“那好,咱们现在就下水,一定要游到对岸,总之,谁也不能当俘虏。”
小黑冷冷地笑了笑,“不怕死是好事,不过,这弄不好会死人的……”
“怕死的就留在这儿,老子死也要死在水库里。”说完,高一点率先跳进了水库。
后面的伤病员跟着高一点跳进水库,最后只剩下小黑和吴大富。小黑对吴大富说:“怎么着?你也想当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