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令尊的确没有考虑成熟,只是初步意见。我不得不说,参帮之所以做这种怪事,一定有其成熟的规则、准确的对象,而不是盲目随意地找个人就能签约。魔鬼交易一定是利益为先,对于那些无法获利的事,他们才不感兴趣。所以,这么多年以来,本城只出现过唯一一次参帮登门讨债的事,就是发生在于家。”金若兰说。
“金小姐,与其在这里坐而论道,不如我们一起去药库,解决实际问题吧?”于树沉不住气,大声催促。
“没用的——”金若兰摇头,“如果不能解决人心的问题,解决了人参的难题也无用。”
这句话虽然拗口,但却是实情。
魔鬼放下鱼钩,世人愿者上钩。既然上钩的人自愿签下誓约,那么,就算再多人相劝,魔鬼仍然能得逞。
“是啊,心不变,身不变,心若变了,谁能约束住父亲的手脚呢?”林风长叹。
他没想到,几个小时之内,申九姑连出怪招,不但让于家如临大敌,瞬间把林家拖下水,让他顾此失彼,再也不能分心去冷库帮忙了。
“金小姐在这里等我,是不是计谋已定,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林风问。
“破釜沉舟,在这里布局,等申九姑上了我们的鸿门宴,那就毫不客气地动手,做一个彻底了断。”金若兰压低声音说。
“诱饵?签约诱饵?”这一次,于树反应极快。
金若兰点头,在转椅上轻轻旋身:“敌不仁,我也就不义。这样的做法,林医生能接受吗?”
林风抬头,与金若兰的盈盈妙目对视。
“几成胜算?”他问。
“五成。”金若兰毫不隐瞒。
“成交。”林风点头,“我能做什么?”
金若兰摇头:“你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做好一块诱饵就够了。我让罗汉叔找人,‘金凤门’潜伏在本城内的全部人马一小时后集结完毕,全部赶来别墅,各自埋伏,等待决死一战。”
“埋伏在别墅外?”于树问。
“对,参帮狡诈,我的人只能埋伏在外面,形成口袋阵。只要申九姑露面,我就发出讯号,所有人扑进来,一战成功。”金若兰说。
“呵呵。”于树冷笑了两声,“这种计划,跟我梦中看到的,倒是有些相似呢。”
林风皱眉,于树的噩梦中,埋伏在外面的都是行迹诡异的敌人,磨刀霍霍,只等杀进别墅。
他相信金若兰,根本不考虑于树噩梦里的情节。
“一言为定?”他向着金若兰说。
“一言为定!”金若兰点头。
几句话之间,他们就定下了林氏一族未来的命运,看似草率,但却是救命良方。
“我们去药库。”林风站起来。
“一起去。”金若兰跟着起身。
三个人下楼,走向药库门口。正巧,林怀远从里面向外走,四人在门口相遇。
“父亲,我们正要去找您。”林风说。
林怀远的神情十分疲惫,汗水从他的鬓角不断滴落,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一般。
“我没事。”他说。
“林叔叔,药库里的人参怎么样了?”于树问。
“人参?一切都好,不必担心。”林怀远回答。
“我梦见人参在跳舞,下面一定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林叔叔,我们一起回去看看,才能放心。”于树说。
“人参怎么可能跳舞?于树,你在开玩笑吧。”林怀远摇头。
“父亲,您回去休息,我们下去看看。”林风说。
林怀远没有阻拦,向旁边让开。
“关于申九姑,关于参帮……父亲,您还有要说的吗?”林风问。
“很多事需要考虑成熟才能做,我正在考虑,有了结果,一定会告诉你。”林怀远回答。
林风松了口气,既然这件事还有商量的余地,那就太好了。
三个人走进药库,等电梯的时候,金若兰忽然开口:“林医生,刚刚令尊说话的时候,精神恍惚,似乎用脑过度。我没猜错的话,他与参帮之间进行的誓约谈判相当耗费脑力。也就是说,这种对敌方式已经不是刀来枪往的体力相搏,而是完全依靠脑力。所以,你要记住,任何时候都要保持体力和精力,千万不要让邪魔鬼祟有了可乘之机。”
林风点头:“我是医生,擅长‘望、闻、问、切’。父亲的这种变化,我已经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中医讲究正本清源,我自小就学习这一点,情绪控制力没有任何问题,请金小姐放心。”
事实正是如此,他有足够的眼力看出林怀远的精神变化,虽然有些担心,却不至于分散精力。
三人进了药库大厅,十二扇门全都关着,没有任何混乱迹象。
于树挠头:“我在梦里看到,所有人参排着队跑出去,一边跑一边跳舞,非常疯狂,也非常壮观。”
“那是不可能的。”林风叹着气,打开那扇未羊门。
三个人走进去。看到所有恒温柜的门全都关闭着,袋子里的人参也摆得整整齐齐,没有挪动的痕迹。
“看到了吗?一切正常。”林风说。
“我明明看到它们在跳舞,全都从恒温柜里跑出来了。”于树仍然沉浸在自己的噩梦中。
“你的梦太荒谬了,在我看来,人参二次发育已经是非常不可信的事,更何况是跳舞?”林风一边说一边打开一扇恒温柜的门,取出一袋人参,走向操作台。
“我真的看到了,出于朋友的好意才告诉你,否则的话,那岂不是对不起朋友?林风,你是医生,病人来找你,只是陈述病情,至于怎样判断,都是你的事。”于树为自己辩解。
猛然间,林风觉得,握在手里的袋子似乎正在蠕动。
他把袋子放在操作台上,打开聚光灯。
灯光下,人参的根须的确正在轻轻颤动。袋子内没有空气,而是充满了保鲜气体,确保人身不会腐化变质。
当然,人参脱离泥土之后,整个植株全都是死的,不会有任何生命力,机体细胞把从前的营养消耗完毕之后,就会进入冬眠状态。
“怎么了?”金若兰跟过来。
“人参……在动。”林风回答。
如果人参暴露在空气中,有风拂过,纤细的根须就会随风而动,那是非常正常的事。但是,现在这根人参处于透明包装袋里,不该有任何动作。
金若兰俯身,近在咫尺,盯着袋子。
林风深吸一口气,调整聚光灯的角度,对准刚刚蠕动过几下的人参根须。
粗略估算,这根人参共有大根须七条,小根须五十余条,每一根都很完整,没有断尾痕迹。
最早林怀远收购人参时,第一条就是“全须全尾”,确保人参的品相毫发无伤。所以,恒温柜里的每一根人参,都跟这一根相差无几。
“怎么会动?”于树也走过来。
猛地,人参的一条主根缓缓向左移动了半厘米,带动其它细根,也向左滑出去。
“真的在动,真的在动?”于树大吃一惊。
林风知道,能够造成这种现象的唯一原因,就是人参的“二次发育”。植物在成长过程中,根须不断向泥土中扎进去,根须找到水源、营养源之后,竭尽全力吸收,然后提供给主干,使得植株茁壮成长。
根须埋在土里,人类无法观察到根须的动作,但现在根须暴露在三人的眼皮底下,即使是轻微移动,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这就是参帮的馈赠。”金若兰说。
“如果每一根人参都产生这种变化,就等于几百棵已经死掉的植物突然间焕发了生命力,像是有人给它们浇上了生命之水那样,起死回生,再活一次……这根本就是违背大自然规律的,所以欧洲那些实验室才劳而无功,几年积累,一无所获。”林风喃喃地说。
人参的“二次发育”只存在于理论之中,虽然林怀远极力推进这件事,却等于是缘木求鱼,未可得也。
“这是神迹。”于树用力拍着操作台说。
“不是。”金若兰摇头,“如果换成其它植物复活,你可以说是神迹,但现在我们面对的是人参,而雪岭参帮是天底下最懂得人参的帮派,世界上的人参至少有四成出自于雪岭一脉。别人做不到的,他们也许能做到。”
“是七成。”林风纠正,“亚欧两洲的人参全部出自雪岭的主脉和余脉,所以,我同意你的观点,这不是神迹或者妖术,而是雪岭参帮数百年来的研究成果,就像孔子门徒公冶长能够听懂鸟语那样,是一种难以捉摸的奇怪天赋。”
“哈哈,现在很简单,人参复活了,林家发达了,就这么简单,不过,天上不会掉馅饼,只会掉陷阱……林风,我怀疑,林叔叔现在已经陷进去了,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是让林家步我们于家的后尘,重蹈覆辙。”于树怪笑起来。
“如果只是赚钱的问题,那就是小事。”林风说。
金若兰摇头,欲言又止,随即长叹。
“是钱的问题,也不是钱的问题。刚刚金小姐分析过,林叔叔追求的不仅仅是人参大卖、海量赚钱的问题,而是萌生了‘拯救中医、拯救人类’的万丈雄心。每一个男人都有英雄情结,他已经五十岁了,突然有这样一个机会,肯定会一路追逐下去。”于树说。
事不关己则已,事若关己则乱。
林风现在正是如此,一旦发现林怀远跟申九姑扯上了关系,立刻失去了平常心,看不清局面。
他向恒温柜里看,如果每一根人参都开始蠕动,那么,距离于树说的“人参跳舞”也就不远了。
这些“会跳舞的人参”一定能让林家富甲天下,但也会给林家带来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