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气息喷在鄴非女的耳朵后。
这种亲昵的姿态,给鄴非女的感觉就是自己好像被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不怀好意的舔了一口,而且还是个上了岁数怀里还抱了个娃,一脸褶子的‘毒蛇’!
惊的鄴非女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一根根的直竖着。
就在刚刚鄴非女跟着王婶子走过一条无人街,又走过一条无人街。
王婶子一言不发,绷绷着脸。
怀里的小娃娃也学着王婶子一言不发,绷绷着脸。
鄴非女……
鄴非女很想磨磨唧唧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不说收集什么信息,他这人就爱聊个家长里短,奈何还没人搭理他……连那个娃娃都不和鄴非女对视了。
一路上甜水镇都静的好像无人区,连猫狗鸟叫声都没有。
鄴非女甚至能轻易的听见自己的脚步和喘气的声音,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这么静他都没听见那个王婶子的脚步声,还有那个小娃娃也是,不哭不闹不嚎不叫,省心的一逼,静的好像个玩偶。
好不容易到了张府门前,想着没那么诡异,热闹点儿了吧!
好家伙,鄴非女连这宅子都没怎么细看,就被半死不活接待客人的管事和更半死不活的宾客吸引了个目瞪口呆。
那一个个的,那笑容僵硬,表情僵直,两眼发直,栩栩如生,一点热乎气儿都没有。
鄴非觉得自己这么形容他们是一点都不夸张,鄴非女在蓝星宴会没少参加,席也没少搂,甭管认识不认识,蹿进去吃就完事儿了,运气好的话,还会和同桌的爷们姐妹们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谊,走的时候还能带走一堆,连带着过两天的饭都有着落了。
古代的宴会他虽说没参加过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别的不说一个个进来的时候都交了份子钱吧,那王婶子都不情不愿的掏了五文钱。
都是街里街坊的和鄴非女这穷的一身正气坦坦荡荡大摇大摆靠脸皮进去的肯定都是不一样的,怎么也得给个仨瓜俩枣,没有也得给两颗大白菜充数。
东西银子给出去,席上不吃回来那都不是人的。
偏偏这甜水镇的居民跟不差那么点玩意儿似的,糊里糊涂跟着王婶子坐到了座位上,一群人就盯着一大桌子拔拔凉的菜啊,大眼瞪小眼,谁都不动弹啊!
她们不动鄴非女这也不知道这菜有毒没毒,也杵着腮帮子不敢动,一走神儿,倒是吸引了王婶子注意了,趴他耳边边呼气边来了一句:“你寻思啥呢?能白吃白喝还不乐意了?”
鄴非女:……
鄴非女能寻思啥,他总不能说自己琢磨她们是不是人呢吧!
这时候就甭管什么人与人要真诚了,直接胡编乱造就完事儿了。
鄴非女‘不着痕迹’的抖抖肩膀,抖掉王婶子趴上来的脑袋,挤出一个笑,对着王婶子那张煞白又凶巴巴的嬷嬷脸,柔声细语的开了口:“唉!
非女和婶子虽说只认识半日光景,可非女看见婶子就好像看见……
看见小时候隔壁家的大姐姐一样着实亲切,这心里有什么话啊。
姐姐不问还好,问了,非女就是想和姐姐说说呢。”
要么说不管什么年纪的女人都爱听好话呢,鄴非女这么昧着眼睛,捏着嗓子,瞎着心的一说,王婶子那张绷着的嬷嬷脸可算有一丝丝缓和了。
鄴非女用余光扫了下王婶子,确认招式有用,瞎话编的更溜了。
“非女本来也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宝子,奈何自幼体弱多病,柔弱不能自理。
家里人为了非女能好好长大是遍访名医,求仙拜佛,那银子就如流水般的撒出去,非女的身子却是一点儿好转都没有。
八岁那年非女居然一病不起,亏得一个过路的道姑。
在我家借宿的时候啊,掐算出非女同她有做一世师徒的缘分,赐了非女一颗丹药,说吃了之后我就会好起来,但条件是今后要随她云游四方,寻仙修道,不到她死绝不可见家人一面,方能保我此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我家人当时能用的法子都用尽了,只能听了那道姑的让我服下丹药果真第二日就好了~”
鄴非女顿了下端起桌子上的茶碗喝了口茶。
“然后呢?”
“你和那道姑走了没?”
两边坐着的两个中年娘们儿眼中升起了八卦之光,和王婶子看热闹的表情简直同宗同源。
“然后那道姑怕我爹娘不同意,趁着晚上天色昏暗偷偷带着我就跑,这么些年带着非女是四处奔波。
就在前阵子我这位师父终于跑不动了,大病一场竟说撒手就撒手去了,临了让我向西走三千里,说是到了三千里我就能看见爹娘。
除了这一句竟是半点银钱也未曾留下,一路全靠善人施舍才走到这甜水镇,可是……可是,这三千里现在非女才走了五百里就如此艰难以后……以后身无分文可如何是好,就连今日非女也不知道能借宿到哪里,还是一位买包子的小哥,告诉非女可以在张善人府上借宿,有又张府管事心善,非女今日才算有了着落~”
装模作样的擦擦不存在的眼泪,矫揉做作惨兮兮的样,极大的满足了甜水镇这些没事儿闲的慌的大老娘们儿和大老爷们儿的看热闹心理。
一桌子人也不大眼瞪小眼儿了,就跟破了什么封印一样,开始哗哗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喝呸,那道姑可真不是个好揍性,偷人家家孩子!”
“哎呀,可不咋滴,你那爹娘也是好脾气,打一顿夺了药吧她扔出去不就完了吗!”
“欸!这话没道理,人家也是算着有试图缘分才拿丹药准备救人的也是好心,打一顿过了点儿,哪只手算的,就把哪只手撅了,把丹药抢过来就是了。”
“我说老姐姐们,你们咋一个个跟强盗一样婶儿的呢,白送上门的劳力,就留下干干活不也挺好。”
“算了吧,这人都能半夜偷孩子,也不是个好的,留下是祸,不如杀了算了。”
“要是他们那官府查的紧,不过年节不许吃的话,怕惹祸,就剁碎乎了,放些佐料熬一熬肉嫩些和猪羊肉煮到一起,熟了也能入口,还看不出来。”
“呸!外头的人嘴多挑呢,哪里会像咱们一样凑合!”
“你们少说些,我看这孩子家倒好像没什么机会开荤呢,估计就想着治病不怎么和四邻走动,错过了不少美味呢。”
“真是可怜见的,来来来,娃娃多吃些,这些都不是新鲜的,最近这几个月都没有新鲜的撞进来,我们不饿都不爱吃这些,不过你倒是可以尝尝。”
一筷子肉落到眼前又落到鄴非女的碗里,拔拔凉的肉片,散着勾人的肉香,肥瘦相间,上面落着翠绿色的小葱花,油汪汪的,夹在筷子上颤颤悠悠的,鄴非女甚至能想到这肉肯定是被烹饪的入口即化的那种。
一双双期待的眼神投过来。
其他桌子的镇民一个个转过身,看过来,还是绷着脸,挂着僵硬的笑,身上没有半点活人的那种‘热乎气儿’。
“你咋不吃呢?这可是白来的美味,那道姑不是个好玩意儿,估计都是背着你吃的,现在可得好好尝尝,我们甜水镇的肉可是一绝呢。”
王婶子的脸上带上了点骄傲,怀里的小娃娃瞅瞅她也学的像模像样的。
“吃吧!”
“吃吧!”
“快吃吧!”
镇民友善又热情的声音,鄴非女差点儿以为自己在哪个热情的邻居家做客,不过……唔,福利院除了过家家的时候,就没有隔壁邻居这种玩意儿呢。
筷子上夹着肉,鄴非女的两滴热泪,顺着脸庞滑落:“呜呜……各位哥哥姐姐大爷婶子对非女实在是太好了,还有张善人的管家也是如此心善,非女身无长物,无以为报,不如……”
镇民僵直的笑脸差点没绷住,看着鄴非女的眼睛越睁越大都快突出来了,鄴非女才缓缓的说了一句:“不如……给张小公子相个面可好?”
这回轮到鄴非女挂起嗷嗷欢快的假笑了。
吃肉,这玩意儿还不如让他吃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