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的惑星正在逼近。
晶湘·邵抱着自己的包裹,瑟缩在火堆旁的角落,不远处摆放着许多由魔法锁链缚住的木箱,上方刻画着的魔法阵图,与魔法锁链一道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
火堆旁还围坐着几人,他们的穿着打扮截然不同,有的身披适合在沙漠里行动的长袍,有的又穿着仍覆盖着冰雪的皮袄。他们好像是一只临时集结起来的队伍,人与人之间还保留着几分生疏与警惕。
“怎么样?”其中一个身穿商人服饰的中年男子,紧张的问道:“红色惑星真的在靠近我们?”
坐在他右手旁的神官摇了摇头,紧闭着的双眼下,瞳孔在深紫与灰白两色之间不断变换。
过了许久,他才终于开口答道:
“我不知道。”
所有人的脸色立刻都阴沉了下去。
感受到周围其他人心中的不满,神官暗叹了口气,只得继续解释:
“有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遮蔽了我的眼睛。我无法再看到未来的动向,哪怕只是一点微弱的光影,也完全无法看到。”
“也就是说,红色惑星的确就在附近,只是我们不能确定它是否是冲着我们而来?”身穿厚重皮袄的大汉接过了话,他沉闷的声音如同在这狭小空间里敲响了数百面大鼓,直震得众人耳根作痛!
神官是唯一还能保持平静的人:
“我无法确定,能够影响到我的力量有很多很多,比如说特殊环境之中的磁场,比如遥远星河中星位的挪移。”
“可是我的确梦到了红色惑星的样子。”脸色黝黑的仁贾·陆说道,“就在不到半个小时之前,我们刚刚汇合后停下休息的时候,我在梦中清楚的看到了那颗惑星。它就像一只满怀恶意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你们应该听说过我的种族,我们廓耳斯曼一族,从来不会记错梦中的东西。”
他在说话时脑袋垂得很低,本就被沙漠长袍遮蔽去大半的面容,此时彻底陷入了阴影之中。
低声的细语如同神官在祈祷时的呢喃,不仅为这狭小的空间增添了几分压抑,还让其它几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廓耳斯曼一族的确声名远扬,他们对于未来的预知不同于神官依赖于祈祷,他们所遵循的,唯有梦境的指引。
“我相信仁贾·陆的话,廓耳斯曼一族的预言之梦,值得我去信任。”皮袄大汉忽地长身站起,身上尚未完全消融的冰渣被这动作震落,簌簌地如下起了一片小雪。
他从墙角拎起了一柄通体漆黑的巨斧,掀开不远处的一道帘子,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这是一片叫人分不出方向的空间,除了不时从天空中坠落而下的红色流火之外,就只剩下了绝对的黑暗。
那是...深邃到常理无法解释的黑暗!
甚至相较于纯粹的黑色来说,还要更加深沉。随着帘子的打开,外面的黑暗如光束一般从外界“照入”,顷刻间压下了火光与幽蓝色的魔法之光,将这狭小之所,重新带入了黑暗。
“我要走了。”
皮袄大汉头也不回的说道,他的巨斧上浮现出一道血滴状的纹路,这纹路一出现便似乎与遥远之外的某物产生了呼应,一股奇怪的能量波动,覆盖住了大汉的整个身躯。
随后,他和他手中的巨斧一起变成了一道暗红色的光束,径直投向了远方。
“我也要走了。”神官的眼神中带着些愧疚和犹豫,可他还是选择站起了身子,对着外界拿出了一块轮盘。“神殿还需要我的守护。”
金色光束投向远方,狭小空间里又少了一人。
“仁贾·陆...晶湘·邵...你们不会也就这样离我而去吧?”
商人惶恐不安的问道,他很想出言把之前离开的两人留下,但他也明白,在红色惑星的威胁之下,他永远都开不出能够令对方动心的条件。
如果不是这批货物太过于重要,他都很想立刻拿出自己的界标,回到自己种族所在的世界。
红色惑星正在逼近。
晶湘·邵心中的恐慌一点都不亚于商人,或者说,她才是这里最害怕的一个。她蜷缩在角落,拼命的将自己向后方靠去,仿佛想要融入背后的墙中。面前的火堆带给了她温度,但却又一点儿也无法驱散她心中的寒意!
她很清楚,红色惑星的确正向着他们靠近,她也很清楚,那随着红色惑星而来的,绝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东西。
她很想和其它两人一样直接离开,可她心中还一直存在有另外一个声音:
你不能逃...
你是斯单欧夫族的族人——
永远在黑暗中眺望光明和希望,永远不背弃自己的誓言与承诺。
哪怕是在最绝望的低谷里仰望闪闪生辉的高峰,哪怕是面对着令人窒息与绝望的强大...
我们也终将守约到底!
——你是斯单欧夫族的族人!
“我会留下的。”
她终于还是开口,颤抖着说出了那一句在她心中无比抗拒的话。在没有人能够看到的阴影里,她的泪珠从脸颊两侧如珠帘般落下。
商人没有在意晶湘·邵语气中的情绪,他在听到晶湘·邵的承诺时,一直悬着的心,忽地放松了不少。无论其他几人是否离开,只要晶湘·邵还在,他们就还有着自保的可能。
星界的传说果然没错,你永远不用担心斯单欧夫族会在危险之中离你而去。他们是星界里最受尊敬的种族,也是星界中最令人心安的存在!
没有人会来冒犯一支有斯单欧夫族成员的商队...是的,一定没有!
商人在心中不断安慰着自己,仁贾·陆则毫无声息。
他安静的就像一堆沙子,一堆真正的沙子。
之前被掀开的帘子重新放下,火光重新照亮了这片空间。
晶湘·邵侧身半躺着,面朝着墙壁,她咬住牙关,压制着自己的哭声。
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知道她现在感受到的压力有多么巨大,就好像整个人落入了冰冷的汪洋大海,而视线所能及之处,看不到任何陆地与援助。
她拼命的想着一个念头——我是斯单欧夫族的族人,我绝不能玷污这个神圣的族名,并且她也希望,这是她入睡前唯一会想着的念头。
可是在她睡着之前,她的脑海中还是冒出了另一个念头:
“我已经十九岁了,刚刚获得了独自外出接受任务的资格,刚刚找到了想要用一生去追寻的梦想。可是,我能活到二十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