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亮儿
医生里边很少有胖子,作息不规律、三餐不定时。她算一个,她的体重不是个迷,眼睛看得出。从100斤到130斤她只用了10个月,奇怪的是,生完六斤多的大胖小子,她还是130斤。
体胖的人通常心宽,她爱笑,一笑双眼皮就成了两道杠。平时,对病人笑的不多,一是不严谨、二是人家生病了,没事你笑什么呢。但她喜欢看病人对她笑,病好了,才笑得出来。
她是华西硕士,从华西的急诊科来到爱迪,因为一上急诊就全身过敏,也查不出个所以然,应该不是对华西过敏,是对急诊过敏,因为来了爱迪领导也全是华西的,却不再过敏。
华西每天看那么多病例、收那么多手术、见那么多权威,到爱迪住院部,不后悔?她又笑:我“不求上进”,我的梦想就是天天出去耍。
盲人节,去学校义诊,远远的喊:过来!过来!眼睛又是两道杠,看到那个白化病的孩子没有,去把他给我叫过来,我要给他看眼底。
自己怎么不去?人家眼睛有问题自己就来了。你不懂,快去!我可能最近又胖了,懒得动。人家小伙子不来,说不用你检查。
你不知道,白化病的人眼底没有色素,超“漂亮”,很少能看到,最直观的理解眼球构造……你不懂,于是又笑,两道杠,眼里还透着光。
觉得,她还挺上进的,好不容易出趟门,还对白化病渴望的迫切,估计还有两下子。
她叫张兰兰,爱迪眼科住院部医生,心里透着亮儿。
导弹
心里再亮堂的人儿偶尔也会暗,谁的心里还没暗过呢?有的人等着光照进来,有的人越来越暗,透着亮儿的张兰兰,心里也暗过。
那天晚上的华西急诊忙,忙是常态。子夜,一个满脸是血的大汉在七八个大汉的簇拥下到了她面前,具体是七个还是八个她记不清了,满脸是血的那个怎么回事儿记得一清二楚。
从左边眉毛到鼻侧被酒瓶子豁了一道口子,先消毒,然后留观,检查清楚后才缝合。
“不行!”马上给我兄弟缝,缝好就走。解释:“不行!”现在不能缝,该做的检查必须要做。八九个醉汉子往上拥,八九脸横肉,其中一个血肉模糊。
挡在中间的桌子下边有“铃”,报警铃,说是华西的医生桌底下都备着。按完不到一分钟,四个安保冲了进来。不对啊,明显的“敌”众我寡嘛,八九个醉汉看来也没醉透,看清了形式,更嚣张,往上冲,指着鼻子骂。
气得她手脚发抖。气势不能怂,保安大哥吼:“我看今天谁敢动我们医生!”又来了四个保安,消停了,出去留观,一直骂。后面还有急诊病人,保安大哥桌边守着,以防不测,她继续看病。
气、手抖、怕看不好病,心里默默的想:我爱人是军工厂造导弹的,我还怕你们几个醉汉!
那一夜后,一去急诊上班就浑身过敏,想导弹也没用了。
别退
人总是为自己当初的选择和眼下的现状而拧巴,她也不例外。导弹事件后她选择了“逃”,不得不逃。
自己想去华西的体检中心,导师不让。华西硕士不搞临床,去体检,说不过去,急诊肯定是不回了,去爱迪,院长是老师的老师,跟着学,不荒废。
年轻人都想速成,各种速成班:三十天做好文案、一个月学管理、十天月入过万。很少有针对医生的速成班,只能熬,能不能成,光熬不行,看悟性。
熬的时候她也迷茫,迷茫了就拧巴,也想速成,因为也年轻。拧巴和挣扎其实就差一步,进一步是挣扎、退一步是拧巴。跟谁挣扎呢?跟自己,和谁拧巴呢?和自己以外的一切。
又想去体检中心,干什么不是为了生活呢?衣食为本,自有人类,就是每日在忙这个。可囿在其中,终于还不太像人。
活着若就是为了活着,为什么会总有个声音在耳边嚷:“别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