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再见Myosotis咖啡馆
车上悠悠的木调香气勾起了子馨的回忆,像开了闸的水宣泄不止。痛苦莫过于,一切外部的世界都没变,而爱情已不在。为何人们说相见不如怀念,为何人们说若只如初见,便是这样的缘由吧。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这不过是人为自己改变所创造的理由罢了。
子馨早就听MG的旧友说过,袁澈在她离开的第二年就结婚生子了,有了大家都很羡慕的温暖家庭,妻子是同样美国留学归国的一位很知性且非常优雅的女人。每逢年度家庭开放日,总是能看见他们携手参加,看起来是那么的般配和温馨,就像一幅美得让人窒息的画面。子馨一直疑问,曾经的袁澈不是说过不想找海归吗?但转而又想,毕竟有同样的经历和他也是比较般配,也或许更能理解他的处境,而不像当时的她,稚气生硬的甚至像把小锋刀,随时有可能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而这么多年后,她还回来做什么呢?
淡淡的香气,浓浓的回忆,在子馨的心里越压越沉重,她不自觉地深呼吸,调整了下坐姿。
此刻,车子也停了下来,老程开了电动车门,没有说话。
子馨下车才发现原来,原来是Myosotis咖啡馆,她们初次约会的地点,方才压抑的情绪随着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渐渐淡去。她想或许他还是对她有些许留恋的,不然也不会约在这样独特的地方。
同样是这样宁静的夜晚,只是严冬不比那时夏季的凉爽,她穿的并不多,微微地拉了拉自己的围巾走进。
墙上,隐约可见的“Myosotis”,旁边的树枝被人修剪得即随意又稍带美感,唯独这店名并没有随着风吹日晒而消逝。
子馨哼笑了一声,抬头看看别墅内的灯光和头顶闪烁的星光,一切都没有变,而屋里的他呢?她摇了摇头,很快终止了自己这样幼稚的想法,他已经结婚生子了,你还想这些做什么?你也不是为他才回来的,不是。
很奇特的是,空荡荡的大厅并没有一点人气,也没有服务生来迎接她。
耳边柔柔地播放着爵士天后IngerMarieGundersen的AlwaysOnMyMind,这样的夜里它演绎着万缕柔情,千般忧愁。子馨不禁放慢了脚步,她缓缓地顺着扶梯走上楼,仿佛踏入了他们的回忆中。
她不知道为什么多年后的今夜,她会踏入这样的环境中,然而她却不能自拔地陷入其中,不愿意去想现实。
今天果真没有客人,唯独那个熟悉的角落一盏烛灯,是他,还是他。
袁澈今天穿着暗灰色的拉链立领毛衣和暗色休闲裤,静静地望向窗外,眉头似乎没有舒展开,好似在回忆,也好似在挣扎。这些年他似乎并没有一丝老去,虽然比她大了十多岁却也好似三十出头的模样,硬朗的线条,坚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只是在国外待得时间较久,确有几分混血的美男款。而与单纯的花样美男比起来,他更多了知性的沉稳和岁月雕琢的成熟。
子馨的心瞬间一紧,当时的她为何草率地就离开了他,是不是任性地错了,而错了的她现在能怎么办呢?她回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很久很久。
她静静地走过去,在袁澈对面坐下。许久,两人并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窗外。
MaybeIdidn’tholdyou,allthoselonely,lonelytimes…(可能我没有在你身边,在那孤独、寂寞的时候……)
如泣如诉的歌声,犹如在责怪子馨一般,她陷入深深地自责中,低头倚在沙发上,不敢去多看袁澈一眼。
“你来干嘛?”突然袁澈冷漠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划破了此刻的宁静,更像一巴掌狠狠地打在子馨脸上。
她被这一句惊着了,睁大眼睛看着袁澈,还没有反应过来。
“说啊。”袁澈的强大磁场和接连的逼问让子馨从刚才的幻想中惊醒过来,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即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是你们HR联系我的,我也没想到还会回到MG。”子馨诚恳地低声说到。
事实确实如此,她从上海回到A市,并没有想到回去MG,只是在新置的公寓中休整,随意地上网看看招聘广告。有一天突然接到MGHR来的电话,说是在网上看到她的简历所以希望再谈谈有没有机会回到MG工作。以她在上海五百强企业多年的高级助理工作经验,MG的岗位她还是非常卓越也完全能够胜任的,MG倒是担心是否能够把她请过来。
“这么说,你不想来MG了?”袁澈不屑地问道,似乎只要子馨回答是,他立马走人的阵势。
“不是!”她果断的回答,倒像是堵住了袁澈的嘴,两人又陷入无语的沉寂中。
虽然以子馨的能力在A市找份高级助理的工作并非难事,但A市的大型外企也就屈指可数的几家,能够进入MG自然是不错的。
许久,两人就这么静止了,连烛光都没有一丝摇曳。
Butyou’realwaysonmymind,you’realwaysonmymind.
这样的歌曲和两人此刻的心境一点都不搭,子馨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咖啡馆一个人都没有,连服务生也不见踪影。
袁澈突然拿出手机,“老程,过来。”袁澈似乎并不喜欢此刻的氛围,挂了电话起身离开。子馨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沉,这已然不是那个他,那个他不会这么对他说话,也不会是这般冷硬的面孔,她本就不该幻想这些。
她长叹了一口气,是解脱是烦闷,随后也下楼离开。
车上两人坐在后座,老程如常沉默不语。
子馨转过头看向车后的别墅,灯暗了,她很诧异,似乎咖啡馆是专门为她们开的,她们走了灯光也灭了。
Myosotis,勿忘我,虽然生得并不美丽,但它却默默地盛开出浅蓝色的花朵,或在角落,却让人一见便无法忘却。就像这家咖啡馆,坐落在郊区的私家花园中,很多A市的人并不知晓,却吸引着老顾客常常关顾。店里不多人,店员也少之又少,也正是如此单纯的环境把这些老顾客的心牢牢吸引着。
车子到了子馨的公寓楼下,她下了车,本想和袁澈道别,却看见他冷漠的眼神望向另一侧的窗外。子馨尴尬地转向老程师傅道别。
她转身走向公寓电梯,袁澈转过头望向她离开的背影,眉头皱起,这一切透过后视镜看在老程眼里,他不自觉地轻轻叹了口气,开口想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开车离开。
子馨并未上电梯,而是转头出门,看着袁澈远去的车灯,这儿似乎还留有车上淡淡的木调香气,她深深呼吸,却一切又不留一丝痕迹。她不明白袁澈约她出去为什么,难道只是给她脸色看,让她知道他恨她吗?对于这个工作,他是想让她去,还是下了逐客令呢?
她走着走着便到了小区的奶茶店,不开心的时候她最喜欢用杯热热的奶茶温暖自己。她点了杯香草奶茶,在街边的椅子上坐下。
奶茶热腾腾地握在手上,不免让人想到那句很街的广告语,就想把你捧在手心。
旁边一对年轻的情侣你一口我一口地共同喝着一大杯珍珠奶茶,笑着争吵着彼此又多吸入了几颗小珍珠。
子馨笑了笑,想起恋爱时的她和袁澈也曾经喝着同一杯奶茶的情景。袁澈根本对奶茶一点都不喜欢,他习惯浓咖啡,还经常分析奶茶的各种利弊给子馨,子馨自然当他是空气,这么好的奶茶她从初中起就超级喜欢,不管怎么不干净还是怎么添加剂,都难以消除她心中的执爱。可自从有一次子馨逼着袁澈喝了一口奶茶、尝了一口珍珠后,他也喜欢上这样的甜蜜味道,从那以后袁澈也不像之前那般排斥奶茶了。也许他喜欢的不是奶茶,而是子馨带给他的甜蜜。
旁边情侣异样地感觉到子馨看着她们的表情非常不舒服,转而带着奶茶离开了。子馨这才转过神来,该死的回忆,为什么无处不在,而她还再想这些干什么?他都结婚成家了,莫非你要做那个第三者吗?不会,她死也不会,何况她听说他很幸福。
1月A市的夜晚,沉沉的湿冷,她带着奶茶转回公寓。口袋中的手机响起,父亲的来电,他总是能在她脆弱的时候正好来电。她微微挑起的嘴角,脸上洋溢起些许安慰,和父亲说起自己找工作被5000元损的经历,电话那头父亲并没有为她打抱不平,而是静静地听着她的述说,似乎能听出女儿的心情并不像她说的那样高傲,而是带着忧愁,这样的遭遇本不会让她不悦啊。父亲从不知道安慰,只会说“别想了,现在社会就是这样,身体要紧,早点回去休息。”,每次都是这样的回复,可子馨却听不腻,这就是她能听到最好的安慰。
城市的另一处,回到家里的袁澈,黑漆漆的房内,没有人,这是第几个夜晚,这么孤独地回到家。他没有开灯,关了门缓缓走向客厅的落地窗边,拉开窗帘,街上的夜灯照亮了这个城市的每个角落,却没有照亮每个人的心灵。穿梭的人群,似乎没有一天停下过脚步,人生匆匆而过,有几人想过来到世间为何?为了爱情,为了被爱,为了去爱?
他走向浴室放满了水,褪去了所有的伪装,把自己深深地埋入水中,浴缸内是他瞪大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浴室顶的灯光,转而闭上眼睛,水顺着浴缸边缘缓缓地溢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仿佛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