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兰陵美酒不上头......但是......无论是什么酒......只要它......是酒......只要......喝得够......多......还是会让人感觉......感觉......晕晕乎乎的......”邱随安望着眼前重影的蓝小景,又看了看也已有醉酒模样的武竞元,嘴里像含了一块糖一样有些含含糊糊道。
“生亦何欢,死亦何悲,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乡是故乡。和小邱公子一起喝酒吃肉,真是春风拂面呐。”蓝小景又自抱起酒坛倒满了一碗流水琥珀,仰头一饮而尽,心生感慨道。
“阿姐,没想到小景兄弟这么能喝,阿姐,我觉得我有点头晕,脸还发烫,我是不是病了啊?”武竞元突然像只乖顺的小兔子一样靠向上官婉容迷糊道。
上官婉容看着武竞元的醉态,给他夹了两块红豆马蹄糕,又盛了一碗小吊雪花梨汤,让武竞元将这些吃下。
看着桌前三人,上官婉容在照顾武竞元,邱随安迷迷蒙蒙地吃菜,蓝小景突然端起又已满上的酒碗直立起身,看着碗中酒喃喃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剑光亮,却未起寒光。
蓝小景左手持碗,右手持剑,自上而下扫了一眼出鞘剑,将手中酒一饮而尽,舞起剑来。
“童子拜佛,怀中抱月,二郎担山,凤凰点头,”邱随安一双本已迷蒙的眼突然亮起,眼随剑走,盯着蓝小景每舞出的一个招式附随着说道,“紫燕钻帘,饿虎扑食,火神分金,二龙出海......”
喝过汤,吃过糕点菜食,武竞元已有些清醒,和上官婉容一起眼盯蓝小景舞剑,耳听邱随安报出招式。
邱随安突然停下不说了,将眼前剩下的那半碗酒一口喝光后,手起坛飞。
蓝小景眼瞧着那个已经喝空了的大陶坛正扑自己面门而来,手挽剑花,剑脊轻弹陶坛后,剑尖稍横轻挑坛底,陶坛稳稳落于阁间内的另一张小几上。
而蓝小景这一系列的动作,速度之快快到根本让人看不清那陶坛是如何完好无损地飞落的。
陶坛稳落,蓝小景诧异,上官婉容和武竞元还没反应过来,邱随安却立身击掌:“好一招‘弓开汉月轮’。”
蓝小景更诧异了,这是自己雾云山独门招式,外人不得而知,即使见过这一招半式,却也绝不可能叫得出名字。
不,不可能有人见过这一招式,更不可能知道这一招式的名字,因为这一招正是自己所创,并且绝未外传过的。
邱随安是如何得知的?
蓝小景的神色已从诧异变得严肃起来。
蓝小景看着邱随安,邱随安看着蓝小景,上官婉容和武竞元看着蓝小景和邱随安。
空气一时凝结,气氛一时变得很怪异。
蓝小景却突然笑了,剑归鞘,肯定道:“小邱公子去过雾云山了。”
“蓝兄聪慧!”邱随安大方承认。
“只是蓝兄的雾云山真的是如云在雾,飘渺难寻。”邱随安摇头笑道,心里真的是如此感言,为了找到蓝小景的雾云山,累死了一百零八只细犬,出动了五百名家丁,耗费了一屋子黄金。
蓝小景心中却不禁迅速竖起铠甲,警惕了起来。
雾云山之所以叫雾云山,就是因为它深藏缥缈境。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雾云山并不是山,而是一座房子。
雾云山难寻众人皆知,雾云山不是山是座房子却不为世人所知。
邱随安不仅找到了雾云山,而且还看到了自己刻于房内隐秘墙壁上的一招一式,实在是不简单。
蓝小景突然好奇起邱随安的目的,打量似的看向邱随安,一双探寻的眼睛似要深深望进邱随安的眼睛里。
邱随安这时却突然折身坐下了,坐下后又突然想起有什么不妥似的,起身而立,抱起剩下的半坛子酒走向蓝小景的位置。
蓝小景的酒碗又已注满了琥珀美酒。
邱随安折回,给自己也满上了一碗。
上官婉容和武竞元还在怔怔地看着蓝小景和邱随安,不知道这二人到底是什么情况,而蓝小景和邱随安此时也没有在意上官婉容和武竞元。
蓝小景望着来来回回的邱随安,依旧是探寻,仔细看去甚至还多了一丝玩味。
“‘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无论是隐于野也好,隐于市也好,隐于朝也罢,江湖多少事,剑客归隐从来都不足为奇。奇的是,是什么能让我自风雨中飘摇,却岿然不动安如山的雾云山隐剑客出山入市,再次行走江湖间。”邱随安看着碗中酒,眼神凝注,缓缓说道,似说与蓝小景听,也似说与自己听。
蓝小景没有出声,只是缓步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举碗啜饮。
“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邱随安抬眸,望向蓝小景,似已完全清醒。
“我应该说什么?”蓝小景不答反问,看起来竟有一丝无辜。
“随便说点什么都可以,譬如你为什么要出山,你为什么归隐,又或者你这次出山准备干什么?”邱随安也开始啜饮碗中美酒,滋味却没有那么清冽了,反而多了一丝苦涩,一种说不清的苦涩。
“一个人做事,不一定非要有理由。”半晌后,蓝小景沉吟道。
“一定有理由。”邱随安却非要反对蓝小景,斩钉截铁道。
“有理由又如何,没理由又如何,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蓝小景碗中的酒已见了底,无奈地笑着摇头道。
“我也就只是好奇。”邱随安已经知道无论自己怎样问蓝小景,都不会问出来个结果,便随便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一时间,空气中又只飘荡着酒气、菜味、女人身上的胭脂味和男人身上的香囊味。
上官婉容瞧了眼桌上的菜,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坛中酒估计也快喝光了,窗外月儿也已挂的更高了。
“‘为别莫辞金盏酒’,不知重会是何时,邱公子,蓝公子,时候已经不早了,咱们不如喝了这最后一碗酒,桃李春风喜相逢。”上官婉容已起身为几人倒起了酒。
“好一个桃李春风喜相逢,竞元兄,东君姑娘,小邱公子,‘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人生得意须尽欢,何必这么多为什么。”蓝小景脸上稍有紧绷的肌肉完全放松,解颐道。
“干——”四人一齐直身举碗,碗壁碰撞,四人昂首仰脖一饮而尽。
唯盼君来。
君已来,酒也饮,宴请已散场。
邱随安推门,让客先行。
上官婉容和武竞元走于前方,出了门,蓝小景随后。
“你好奇的应该不止于此吧,说吧,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蓝小景双胳报臂,走在邱随安身旁,云淡风轻地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