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色笼罩住整个栖霞山,门中的炊烟渐渐升起,时值春季,闻得见花香,听得见鸟鸣。诚然春天是美好的,万物复苏,一切都是新的开始,若将四季比之人生,那春便是新生的婴儿,充满着希望。
月影下,白衣少年,本来肤色尚算白皙的他,也日复一日的练习中被晒的黝黑,但这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英俊,十五岁的他,已然是一副大人模样,清晰的轮廓被月光映的格外英气逼人,高高的鼻梁也似乎是在宣示着他的傲骨,再配上手中长剑,像极了一个一身孤胆闯江湖的少年侠客。江湖中如此这般的少年侠客不在少数,他不是第一个,也绝不是最后一个。或许江湖中人见到这一少年会纷纷称赞,他像极了某某大侠,某某英雄,但他不是某某,他只是他自己——花月明。
练得累了,花月明收起剑,坐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平躺了下来,闭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惬意极了,一阵南风吹过,伴随着花香,泥土香,在他的肺腑之重荡漾开来,他满意的笑了笑,因为这阵南风之中还夹杂了一种香气,他识得这种香气,一个女人的香气。一个女人到了一定年纪之后,总会散发出一种香气来,而且每一个女人都有一种独特的味道。
“师姐,我在这儿。”花月明说道。
“还不快回去,一会饭菜都凉了。”莫茵走了过来,说道。
“过来,师姐。”花月明一边摆了摆手,示意莫茵走过来,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着的玩意。“喏,给你。”
“这是什么?”莫茵一脸疑惑。
“徐记的糕点,全金陵最好吃的糕点。”花月明笑嘻嘻的看着莫茵,恨不得她马上拆开。
“你从哪里弄的?你又偷跑下山了?”莫茵接过糕点,狐疑的看着花月明。
“哎呀,给你,你吃就是了,反正我一没偷,二没抢,放心吃好了。”花月明帮她拆开了油纸,可里面的糕点,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一脸尴尬的看着莫茵,莫茵却笑了起来。
“放心,我不会告诉师父的,你呀,也别总往山下跑。”莫茵捻起一点残渣放进嘴里,这糕点虽说碎了,但也比山上的饭菜美味的多。
“师父总不是不让我们下山,也不知是为了什么,这山下可比山上有意思的多了。诶,师姐,等哪天师父不注意,我带你下山去玩吧。”见莫茵吃了糕点,花月明又笑了起来。
“我不去,师父知道了,可就不好了。你也一起吃吧,这么多,我吃不下的。”莫茵说道,对于山下的师姐,她心里自然也是向往的,一直在山上,难免乏味。但由于莫白的禁令,即便心里想去,也不敢表达出来。
“师姐,你吃吧,我不吃,我早就吃过了。”虽然嘴上说着,但是还是看了看那碎了的糕点,他哪里吃过,只不过,他看着莫茵吃着开心,他自然也就开心了。
月光下,二人一边吃着糕点,花月明一边给莫茵讲着在山下发生的事,莫茵也被逗得笑个不停。过了一会儿,两个人也结伴回去了。
花月明本以为偷跑下山,不会被师父发现,可结果却未能如他所愿。晚饭过后,花月明被罚到大殿面壁思过。
“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自然......自然什么来着。诶,什么破书,这么难背。”花月明本来是跪在蒲团上的,但跪的久了,膝盖不免有些酸痛。看了看四下无人,便发起了牢骚。继而盘坐在蒲团上,抬头看到了祖师的画像。不仅喃喃自语。
“祖师爷,弟子不是不听师父的话,可师父太不讲理了,经常跟我们说什么侠义,江湖,可都不让我们下山,哪里来的什么江湖。每天就是练剑练剑,不去行走江湖,整天对着树叶砍来砍去,练得再好有什么用。诶,真不知道师父怎么想的。”
突然听得门外有脚步声,花月明赶忙调整姿势跪好。又翻开清静经继续念着,“自然.....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灭。所以不能者,为心未澄,欲未遣也......”
“师弟。”来的人正是莫茵。
“师姐,你怎么来了。”见到莫茵,花月明立马忘记了面壁的苦恼。
“我来给你送这个,你把这个垫在膝盖上,就没那么累了。”莫茵从背后的包袱里拿出两个软绵绵的垫子来,递给了花月明。
“多谢师姐。”花月明笑着看着莫茵说道。“可是师姐,要是被师父发现了,你岂不是也要跟着遭殃。”
“谢什么,谁让我是你师姐呢,况且你下山给我买糕点,我还没谢谢你呢。师父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安心垫好吧,山上晚上凉,我还给你带了衣服,你披上。”
见莫茵如此的关心自己,花月明别提多开心了。自从记事起,花月明就在山上,身边的人,也只有师父,莫茵还有几个师兄,这些人里,莫茵与他尤为亲近。他也知道师父对他很好,可师父常年不苟言笑,严肃的让他更多的是敬畏师父。他也曾多次向莫白问起他的父母,可莫白,也不愿多说。
莫茵在大殿呆了一会儿,便走了。长夜漫漫,又只剩下了花月明一人在大殿中继续受罚。但想到莫茵,抚了抚身上的衣服,花月明也便不再埋怨什么了。
花月明不是不懂师父的用意,在山上的岁月固然无聊乏味,但也是最磨炼心性的,莫白常对他说,戒骄戒躁,教他武功,也并非是让他与人争个高下。但血气方刚的少年,又哪里会听得进这些话呢。
同样是夜晚,千里之外的长安,却不似这般安静。
一座园林宅院之中,女人的哭喊声,笑声,刀劈血肉的声音,砸东西的声音,掺杂在一起。园林中不乏侍女,但一张张面目狰狞的脸,追赶着如同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一般的侍女,撕开她们的衣衫,即便是她们再怎么哭喊毫无用处。一群黑衣人在满足了他们最原始的欲望之后,便开始了杀戮,整个园林之中弥漫着鲜血的味道。谁也不知道这些黑衣人从何而来,谁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夜晚她们会遭此劫难。
园林后门处,一辆马车飞驰而出,车上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口吐鲜血,车厢里坐着的是他的夫人和女儿还有小儿子,恐惧弥漫在每个人的脸上。他不停的鞭策着拉车的马儿,祈求它快点,再快点,他不知该去往何处,这做园林本是他的家,但此时,他只想离开这里。
大厅之上,一个彪形大汉半躺着。那彪形大汉是个独眼龙,带着一个眼罩,一直手上,绑了一根铁链,却未见得有手伸出来。在他的身下压着四五个衣衫不整的女人,他狂笑着,看着那些女人,就如同看着一盘肥美的肉。“这姓白的老儿到真是会享受,府里的娘们儿一个比一个漂亮。跟了那姓白的,倒是可惜了。”
“龙首,那姓白的跑了。”一个下属跑了进来。
只听啪的一声,铁链甩了过来,那下属也是应声倒地。“不开眼的东西,没看见洒家正忙着呢么,那姓白的跑了,你们倒是追去啊。传令下去,提着那姓白的人头来见洒家,赏黄金百两。”
“是!”那手下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另一边,那俩疾驰的马车上,一妇人抱着她仍在病种的小儿子,一旁的女儿也不停的哭泣。
“娘,那些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杀人。”
“玉娆,一会儿到了安全的位置,你带弟弟先走,去江南孔家,拿着这个玉佩,找孔星河,这里是一些盘缠。路上省着点用。”那妇人不停的在跟身旁的女儿做些交代,并把身后的包裹交到女儿手中,似是在诀别一般,也潸然泪下。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飞驰到了一个小镇之上,马儿累的停了下来,任凭那中年男子再怎么鞭打,也不再前进。中年男子,看了看四周,透过矮矮的篱笆墙,看到了墙内有一个破旧不堪的地窖。
“娆儿,你带弟弟躲进去,要是过了三天,爹爹还未回来接你,你就按照你娘说的,带弟弟去江南孔家。”中年男子,严肃的说道。
“爹,娘你们怎么办,别丢下娆儿。”玉娆哭着,喊着。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来说,就在这一夜之前还享受这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可转眼见,却要与双亲诀别,只能落魄到藏身于一地窖之中,不仅如此,还有未知的恐惧在前面等着她。
头顶黑鹰盘旋着,中年男子看见那黑鹰再次露出恐惧之色。催促道,“娆儿听话,快快藏进去,这包袱里,还有些吃的。这几天千万不能出来。无论发生什么,也不要出声。”说话间,推搡着,将玉娆和他的小儿子,一同塞进了地窖之中,回身抱住了一旁的夫人。
夫妻两人一言未发,心意相通时,本就无需任何言语。去无可取,退无可退。又过了一会儿,一群黑衣人骑马赶到。为首的是一个黥面人,那人下马,走向那中年男子。
“长安白家,白羽清,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