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哭了很久,像是要把泪水都哭干,哭得累了。田牧才把田野牵着坐到沙发上,他半蹲在田野身前,用手轻轻地擦着她脸上的泪水,擦干净后有些哽咽的对田野说道:“回来啦!回来就好!”像是陈述,又像是疑问。
“嗯”田野点点头。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田牧预感到。他知道倔强如田野,即便当初自己赶她去北京读书的时候,她都没有哭。
田野平静下来后,才用听不出情绪的语调慢慢的说着:“昨天有个女人来学校找我,她说,她是我妈妈,我没有承认,说她认错人了。但我知道她真的是我妈妈,从我看到她那张长得几乎我的一样的脸,我就知道了。”
她停顿了一下,又像是自言自语说着:
“我小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很爱我,我拥有着别的小朋友羡慕的物质条件,那时我在家里和幼儿园里就像是一个小公主—样,我很幸福。
可是后来,我爸爸生意失败、濒临破产,他四处奔波无果,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他每次回家都是喝得烂醉如泥,冲着我妈妈发火,然后我妈妈会把我关在房间里,不让我出来。第二天早上,我便会看到妈妈满身伤在床上躺着,至少两天才能下床。
再后来,有一天放学后没有人来接我放学,我在学校等到天都快黑了,老师联系不上我爸妈,便把我送回了家,我回家后没有看到妈妈,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在家等着,等到第三天,我爸爸回来了。我问他:我妈妈呢?他没有回答我,只是告诉我:他对不起我妈妈、对不起我。那时我便知道她离开我了,她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我没有想象中的伤心,相反,我为她解脱而感到高兴,哪怕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离开后的第一个春节,我一个人呆在家里,等着爸爸给我买回新年礼物,从早上等到晚上也没等到他回来。然后有警察来敲我家门,他们用充满怜悯和同情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告诉我:我爸爸被追债,跳楼身亡了。
在这个下着大雨的年三十的晚上,我爸爸也把我抛弃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会伴随着下雨,也许是老天也在为他们可悲的命运流泪吧。再后来,我家房子用来拍卖还债了,法院找不到我的直系亲属,便把我送到了福利院。”
田野一口气把她的经历说完,一直过于平静的语气慢慢有些激动,她大声的问着田牧也像是在问别人:“其实我并不恨她,可是你说她怎么好意思回来找我?!她怎么能在抛弃我这么多年之后又回来找我!我好不容易忘了她!忘了那些痛苦的记忆!可是她为什么又要让我想起来!她还说要弥补我!她拿什么来弥补我!”
田牧站起身,把田野抱进怀里,心疼的说:“没关系,你还有我!无论你怎么选择,我都支持你!”
田野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猛的站了起来,绝望的看着田牧大声吼道:“你也不要我了!你们都不要我了!”说完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田牧听着田野的话,心如刀绞。他痛苦的紧紧抱住田野:“我要你!”
田野听到田牧说的这三个字,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田牧,有些不确定的问道:“真的?”
“真的!我永远也不会抛弃你!哪怕你已经不需要我!”田牧看着田野的眼睛认真的说道。然后紧紧的将她热拥入怀里。
敞开心扉后的田野加上大哭了一场,不知不觉便在田牧怀里睡着了。
田牧轻轻的把田野抱到床上躺下,看着被田野紧紧拉着不放开的手,无奈却满足的轻轻躺在田野身边。
田野像是归林的小鸟,朝着温暖的怀抱里挤了挤。
田牧顺势心疼的抱着她,温柔的看着此刻躺在自己怀里,睡得香甜的田野。他轻轻地为她擦拭脸上未干的泪痕,理了理乱发,轻吻了她的额头,然后跟着幸福的睡去。
当爱意来袭,世界与时间都变得无关紧要,让人在意的,只有此时此刻房间里的一盏灯光,和你熟睡时均匀的心跳。
清晨,田野在田牧的怀中醒来,不经意的动了动。田牧也跟着醒了,他轻轻吻了吻田野的头发,温柔的说道:“醒啦?”
“嗯。”在田牧怀中醒来的田野有些害羞,虽然这样的场景她想象过无数次,但真的发生了,还是有些手足无措,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她回抱着田牧,把头埋进田牧的怀里,贪婪地享受着温暖的怀抱,害羞不敢去看田牧。
“如果这是梦,就让我永远也不要醒来……”田野呢喃。
田牧轻轻抬起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而肯定的说:“这不是梦。”
他看着依旧有些不安的田野,问道:“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什么?”田野还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愿意做我妻子吗?”田牧重新问道。
“结婚吗?会不会太早了?”田野被田牧的新问题又给问懵了,幸福来得太突然。
“不是现在,等你毕业!”田牧看着田野,眼底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
“我愿意!”田野像是怕田牧反悔,立马肯定的说。说完又对自己的不矜持有些不好意思,重新把羞的红彤彤的小脸深深埋进田牧怀里。
他们又抱了好一会儿,田牧才松开田野,柔声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去做早饭,做好了叫你。”
田野“嗯”了一声,长途跋涉加上大哭后的疲惫,她没多久便又睡着了。
她再次醒来,不经意间闻到自己身上有些味儿的衣服,才想起自己已经两天没洗澡了,再加上昨天大哭时出的汗水。想起田牧昨晚抱着自己睡了一晚上,顿时窘迫得面红耳赤。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感觉脸没那么烫了,才起身下床,在行李箱里找了身换洗衣物,便去洗澡了。还好她经过客厅的时候没有看见田牧,不然又得羞愧难当。
她洗完澡出来,看见买早餐回来的田牧,正在站在餐桌旁边把刚买回来的包子装进盘子里。
田牧也刚好看到她:“起床啦!饿了吧?我熬了粥,还买了你喜欢吃的生煎包和蒸饺。”说完便去厨房盛粥。
他从厨房出来,看着头发湿漉漉还在滴着水的田野,已经坐在餐椅上用手拿着包子大快朵颐了。他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用筷子夹过田野手里的包子放回盘子里,无奈道:“也不嫌手脏!”然后用餐巾纸把她的手擦干净后,又把她从椅了上拉了起来,“头发也不吹干,这样会生病的!”田牧责备道。
“可是我真的很饿!吃饱了再吹不行吗?”田野撒娇说。
田牧轻轻的把田野的头发挽起来,拎在手里,一边把她往盥洗室推,一边坚定的说:“不行!”说完又柔声安抚道:“乖……很快就吹干了。”
田牧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温柔且熟练的为田野吹着头发,好像已经练习过无数遍。吹好头发他们才一起回到餐桌前悠闲的吃着早餐。
田牧请了两天假,在家里陪着田野,他们哪儿也没有去,就是在家里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看书,宁静祥和。这些日子虽然好像和他们以前的无数个日子是一样的,但又有些不一样,关系变了,心情也变了。
晚上,田野倚在床上看着手里的书:
时间,按照它的旧例,
总是同样地循环不息,
在路上什么也不闻不问;
那些天真烂漫的世人,
总是等着下一段良时,
带来意外的新的运气。
太阳落去了,又复上升,
月亮出来了,夜幕降临,
一小时一小时带来一星期,
一星期一星期带来四季。
外界从没有新的改变,
你心中却阅历变易的时间,
你心中只想着交运和断念。
田牧洗完澡,来到田野的房间,看着正对着书发呆的田野,走了过去:“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迷。”
田野如梦初醒,指了指手里的书:“在感叹时间。”
田牧看了看田野正在看的那页书,也有些感叹的说道:“迟子建曾说:生活变得丰富多彩了,时间栖身的地方就多了……时间如繁星一样到处闪烁着,它越来越多,也就越来越显得匆匆了。”
“永远太遥远,不如珍惜每一天。”田野紧接着说。
田牧把田野的书拿了过来,合上后,放到了床头柜上。然后让田野躺下,替她盖好被子,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坐火车。晚安!”田牧温柔的说道。
田野拉住正要转身离开的田牧,有些害羞的指了指自己身旁的空位,试探着问道:“一起吧?”
田牧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俯身在田野耳边,用他充满磁性的声音笑着说:“你就这么放心我?”
田野听到田牧的话,立刻羞涩的把头埋进被子里,然后从里面传来一声:“晚安!”
田牧好不容易才忍住没笑出声,他怕自己如果笑出声了,田野肯定会立马从被子里出来打他。他替田野关了灯,关上门,才回到自己房间里睡下。他躺下后怎么也没有睡意,“这次分别后,下次要等春节时才能见到了。”他不舍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