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绫呆坐在软榻上,愣愣地看着他弯腰收拾床榻,半晌,狠狠地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声音瓮瓮道:“木头,我饿了。”
说着,因着哭泣有些气不顺,还打了个嗝,残余着哭泣的声音。
“嗯。”冷风淡淡地应了声,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回身端起已经变凉的吃食至她跟前。
“先吃些垫着肚子吧,我去再寻一些热的来。”话毕,只余下了一个背影。
百绫看着那些吃食,捏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目光却无意识地追逐着某人的身影。
貌似,那个木头还挺好的。
陵城宋府内。
宋书言在裴君然和宋员外的灼灼目光中,艰难地喝着一碗又一碗的药,最后还吃了防止头痛的药丸。
“呐,我喝完啦。”宋书言放下了最后一个药碗,可怜地眨眨眼,其实她也没受什么伤,在地牢里吃的喝的虽然不是很好,却也不差,但爹爹和裴哥哥都觉得她受累了,无论如何都要她好好补补。
“哈哈哈让你乱跑,再乱跑就天天喝。”宋员外好笑地看着她苦成一团的小脸,“这次还好君然找到你了,不然,你啊,卷入那些是非,可就危险了。”
“嗯,谢谢裴哥哥。”宋书言知错地低头,的确,她这次离家没有三思,若真的百绫要置她于死地,她也毫无还手之力。
“无事,阿言怎么闹都行,有君然一天,必能护阿言一天。”裴君然低头望着她,眸中笑意柔和。
宋书言不好意思地垂头,微露的耳尖火烧似的通红。
“哈哈哈也对也对,君然怎会让书言受委屈呢。”宋员外爽朗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揶揄地对宋书言道,“君然能如此在意你,当真不愿与他订婚?”
“爹!”书言不依地看着他,面容羞恼。这种事情怎么好当面说,说出去她颜面何存?
“宋叔就别逼阿言了,这件事就宋叔决定吧。”裴君然握拳放于鼻尖掩住笑意,轻咳一声,目光略有所指地看着宋员外。
宋员外眸光微动,瞥了眼害羞低头的宋书言,动作极轻点了点头。
许是实在看不下去某人装鸵鸟的样子,裴君然托辞有事和宋员外走出了院子。在去书房的路上,裴君然面色逐渐沉重。
“宋叔,你说若是有朝一日,她恢复了记忆,知道了很多事,她会怨我么?”
“公子与她有救命的缘分,怎会怨公子。”宋员外有些战战兢兢地回道。
裴君然极淡地笑笑,淡淡吩咐道:“那药,记得准时让她喝,另外,不许有人在她面前提些不相干的事情。”
“是。”宋员外顿了一顿,接着道,“那订婚之事?”
“尽早提上安排吧。”
若你记起一切便会怨我、恨我、离我而去,那便索性一世都不要记起好了。
未过半月,百绫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今日一早,冷风便带着她来到了荀云焕之前住的一个隐蔽的院子里。
“伤如何了?”荀云焕的眸光落在了她身上,这短短半个月,她倒是变了挺多。
“还好。”百绫目光紧紧地看了他一会儿,随即移开,“公子救百绫有何要求?”
“要你的命,如何?”
“奸商!”百绫偏头看了他一眼,“百绫的命不值钱,公子不如敞明了说。”
“其实也不差多少,你在这一片也算是熟悉,让你打探打探锦山陵城的底罢了。”荀云焕把玩着茶几处摆着的紫砂茶杯,目光流连,似有多在意一般。
百绫皱了皱眉,“你要打探陵城作甚?”
“你只需道做,还是不做?”荀云焕声音渐凉,泛着冷意。
“做,只是若对陵城不怀好心,百绫绝不会善罢甘休。”她从小在这儿长大,无论如何,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受难。
她愤愤地说完,荀云焕应允地点头,轻轻抬手示意他们下去,目光却落在茶杯上不动。
陵城要查个彻底,余下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没过多久,一只白鸽“扑棱”地飞进了院子里,胖乎乎的身子在院子里打了个转,直直地落在了窗台上。绿豆似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寻找吃食,看见茶几上的糕点时,激动得直往前走,正要啄上时,小脑袋被一折纸扇一敲。
“叽叽叽叽......”小白鸽控诉地朝着茶几旁的男人叫道,它都带着东西回来了,凭什么不让它吃东西,凭什么!
看着要气得炸毛的白鸽,男子悠闲地打开纸扇,遮住了嘴角微弯的一抹浅笑,“不是不让你吃,你这去了一趟,圆了不少,万一下次你中途被捉了,小心被拿去炖汤。据说,厨师最喜欢肥美的白鸽做汤,你要是牺牲了,我就勉为其难尝一口。”
“叽叽叽叽叽叽!”你才肥,还尝一口,我怎么不咬你!
“嗯?”男子不善地睨眼,“胆子肥了?”
“叽叽。”小白鸽恹恹地趴在茶几上,小眼睛不舍地盯着那几块糕点,男子取下它脚上的信件时,它也未曾动一动。
小眼睛看了看专心看东西的人,小小的挪了一步,再挪一步,然后低头,一口啄上了糕点。
“叽叽”好吃。
荀云焕看着信件,眸光不变,白玉般的指尖在桌上轻点,目光落在窗外的枝丫上久久不动。
晚间,陵城远郊的河边,一袭白衣的男子在树下徘徊,眉目间萦绕着焦急。
不久,一名男子骑着马疾速而来,在一声短促的哨声中稳稳停住,翻身下马。
“公子,主子有令,命公子早日回川城。”随即从胸前的衣襟处拿出了一封保存完好的信件,恭敬地递至男子面前。
男子慢悠悠地撕开信件,眸中有些忐忑。这次的事情他鲁莽了,若是被他知道了,也不知会有怎样的惩罚,只是提前回川城怕是免不了的。
目光快速地掠过信件,触及两个意料之外的字时,目光狠狠地顿住,身子僵硬如石。“主子......还有什么交代的?”男子声音微颤,有着不愿让人瞧见的祈求。
黑衣人眼中闪过几分无奈,最终用力地低下头,“并无,只道公子必须在月底前返回川城,不然,后果公子是知道的。”
“知道了,下去吧。”
看着黑衣男子离去,他狠狠地闭眼,白皙如玉的手紧握成拳,用力地砸向身前粗壮得两人合抱似的大树,树木轻摇,枝干裂出了一条缝隙,手迅速地红肿起来,伤口看着可怖,却远没有心里那样痛得人难以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