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地牢内,宋书言蹲在墙角,盯着地板上来去自由的小虫子,刚开始时怕得不行,后来便有些羡慕。
她已经在这儿待了近三天,掐指一算,吃药的时间也快到了,自己离家时曾揣了几瓶药出来,只可惜全部放在了院子里,身上是一颗也没有。如今小命堪忧,只能寄希望于这地宫的主人能高抬贵手,早日放她出去了。
地宫金光闪闪的大门处,一名身着红衣长裙的女子运着轻功行至门口,几步并作一步直直地往里闯。
“小姐,您回来了,这趟出去无事吧?”一名高高瘦瘦但面容阴郁的男子朝着女子迎了上去,细长的眼睛里闪过几分不明的光。
女子不在意地摆摆手,随即焦急地问道:“荀云焕当真有了心上人?”
男子沉吟了一会儿,点头,“当真,李石他们已经把她捉回来了,在地牢里,小姐要去看看吗?”
红衣女子细眉一挑,道:“去,本姑娘倒要看看他放着我堂堂沧溟宫少主不要,看上了个什么样的女子。走!”
“小姐先去吧,成安受宫主之命有事在身,就不随小姐去了。”黎成安拱手行了礼,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下一瞬附上了坚定之色。
“行,你走吧。”红衣女子背着他摆摆手,直直地走向地牢。
听着愈发近的脚步声,宋书言揉了揉睡意朦胧的双眼,心里有些紧张。这脚步声听着甚轻,不像是之前那帮人。
不多时,脚步声停在铁栅栏外,宋书言抬头,含笑的脸庞映入眼帘,不禁屏住了呼吸。
这是一张童稚可爱的面容,五官皆是小巧,尤其是那双圆润的猫眼,黑白分明,像是水洗过一般蒙着层柔软的水光。深黑色的瞳孔似面上好的镜子般清晰地倒映着她讶然的模样。
在宋书言打量着她的同时,她亦打量着她。
这女子的容貌倒是不错,光是这张绝色的脸,就能迷倒不少人。可是,自己也不错啊。心情有些不愉地抚了抚自己的脸庞,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好吧,她确实差了一点。真是没想到,荀云焕竟是如此肤浅之人。
“喂,你叫什么名字?”她垂眼望着她,眸中浮现出几分好奇。
她在荀云焕第一次出现在锦山附近时便注意到了,即便他待她疏远,她也不在意,想着即便他是座冰山,自己也定能融化他。可谁知,这都过了好久,他依旧是那样。既然得不到,怎么也要毁了不是。
“宋书言。”看着她慢慢悠悠地一掌劈开了上边的锁,心里的不安愈多。
白皙却有着些许薄茧的手轻抬起她的下颌,目光冷冷地落在她的脸上,原先可爱无害的面容霎时变得气势凌人。
“荀云焕他看不上本姑娘也罢,只是,本姑娘心眼小,我若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许得到。你说,若你死了,他是不是一辈子都会记住我百绫?”百绫稍稍矮身望着她,语气里有几分恶意的欢喜。
“姑......姑娘,书言并不曾认识你口中所说的云焕公子,只受过荀子晨公子的救命之恩,还请姑娘放过书言。”宋书言感受到颈上的手越收越紧,有些艰难地解释着。
“是么?”百绫俏皮地笑了笑,小手却是更加用力,看着宋书言渐渐涨红的面容,笑容愈加天真可爱,语气却依旧恶劣,“没办法,本姑娘今天心情差了,只好麻烦你了。”
“唔......唔唔......”宋书言用力地掰着脖颈上的手,呼吸逐渐困难,清晰地感觉到身体里的力气一点点地流失,眼里的泪水不堪其重,极快地划过脸庞,打湿了衣襟和石面。
“和你开玩笑呢。”女子玩笑的声音忽而传来,脖颈上的力道忽撤去,身子猛地栽倒在地,而后是一阵动静极大的喘气声和咳嗽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时,头顶多了一片阴影。
“诶你没生气吧,我刚刚和你开玩笑呢。”百绫蹲下身双手托着脸望着她笑道,猫眼似的眼睛圆睁,看着很是无辜。
“我要是真的把你杀了,他怎么会过来找我呢?他不来找我,我也杀不了他啊。”百绫轻声叹气,没办法,谁让她聪明呢。
“那真是,多谢百姑娘了。”宋书言颇有些咬牙切齿道。
夜半时分。
一道白衣身影走进了地宫,对周围的厮杀毫不在意,径直走进了地牢里。望着蜷缩在墙角的少女,心疼地伸手触了触她柔软而温热的脸,轻声唤道:“阿言,醒醒。”
“唔......裴哥哥,你怎么在这儿?”宋书言愣愣地看着离自己极近面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她该不会是入梦了吧,不然,裴哥哥怎么会来这里。
“阿言,快些走,这里太乱了。”裴君然耐心地唤她,修长白皙的手克制地牵住了她纤细的手腕,微微用力将她拉了起来。
“公子,有人来了......”一个壮硕的男人匆匆走了进来,附在裴君然耳边小声道,古铜色的脸上一道血痕赫然。
“嗯,走吧。”裴君然一把将她抱起,听着她的惊呼声,一声轻笑,“嘘,有人来了,我们打不过,要偷跑了,阿言可千万别出声。”
“哦,好的。”默默地那一句放我下来吧咽了回去。算了,小命要紧。
临走前,宋书言忽然就想回头看一眼,只见那金光闪闪的大门处的阴影里站着一人。玄色的锦帽遮着面容,深色的衣裳整齐洁净,衣摆下微微露出一双看不清颜色锦鞋。他就站在那里安静看着地宫内一片乌烟瘴气,仿佛与世隔绝一般,沉静如谪仙。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头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那里......”宋书言拍了下裴君然的肩膀,正想提醒他有人,再看时却恍然发现那人已不见。
“怎么了?”
“无事,刚刚看错了。”
那是荀子晨么?只有他才能将那一身的玄色穿得卓绝出众,气质斐然。可是他怎么会来这里?
宋书言没想通,于是作罢。反正她脑子一向不大好,想多了容易成病,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沧溟宫内。
百绫双目通红地盯着面前本应在白日里离去的黎成安,心中痛恨不已。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父亲视你如左膀右臂,如今你就是这样回报的?!你对得起他吗?”百绫怒极,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气得身体微颤,鲜红的血液沿着颤动的指尖滑落,在光滑的地面上积成小小的一滩。
今日沧溟宫忽然被袭击,他就率一众人谋反,若说无人做内应事先捣毁了沧溟宫的防线,她是如何也不信的。父亲早早就布置了沧溟宫的御敌方阵和计策,外人没有个三天两夜,决计不能攻入。如今这局势,显然就是他联合外人,想要趁乱上位了。
黎成安并不在意她的看法,此时就像是看着丧家之犬一般看她,讽刺地笑道:“即便对不起又如何?百常宏他到死都不相信我居然会反他。我刺穿他的胸口时,那血染红了梨花坡的梨花,那场景真是极美。他不是喜欢那里嘛,我就成全他,让他以后都长眠在那里。我和他一同创建了沧溟宫,凭什么他一个人独居高位,我就要替他卖死卖活。他坐在那个位子十几年了,如今死了也不亏不是么?”
看着百绫目眦尽裂的模样,好心地笑道:“不急,我马上就送你下去陪他,这沧溟宫,有我便罢,不需要一位什么都不懂的少主。”
话毕,身形一动,手中的泛着冷光的尖刀直直地向她刺去。
百绫原先便受了很重的伤,此时能站着已是耗尽了心力,怎能躲得过那一击。若是平时,说不定还能全力抵挡一下。
她倒是无事,只是想起平日里疼爱自己的父亲死在这贼子手中,不由得心中一痛,愤恨地闭上双眼,两行清泪无奈地划过满是血污的面庞。
父亲,是女儿太过无能,连帮您报仇都不行,无法护住这沧溟宫。